二七(第4/5頁)

珀金開了一桶他妻子的最烈的啤酒,還殺了一頭奶牛。格溫達盡情地又吃又喝。她的前途未蔔,她無法拒絕好吃好喝。

她和兩個小妹妹凱西和瓊妮一起玩,拋接著一只木球,隨後她又把嬰兒弟弟埃裏克放在膝頭,給他唱歌。過了一會兒,她母親坐到她身旁,問她:“現在你怎麽辦?”

格溫達內心裏並沒有完全跟埃恩娜和好。她們也說話,媽問些關心的問題。格溫達依舊為她母親原諒喬比而不痛快,但她還是回答了問題:“我要住在伍爾夫裏克的倉房裏,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她說,“也許我能無限期地住在那兒。”

“要是伍爾夫裏克搬走了——比如說,離開了村子呢?”

“我不知道。”

眼下,伍爾夫裏克還在地裏幹活兒,在本是他家的土地上,犁除莊稼茬,耙著休耕地,格溫達還在幫著他。他們在下一季收獲中沒有了份,所以內森按日計價付給他們工錢。內森倒是熱衷於讓他們留下,不然土地很快就要退化了。他們要一直幹到拉爾夫宣布誰是新的租佃人。到那時,他們就要等人家來雇用了。

“伍爾夫裏克這會兒在哪兒?”埃恩娜問道。

“我估摸他是不會來慶祝婚禮的。”

“他覺得你怎麽樣?”

格溫達坦率地看了她母親一眼。“他告訴我,我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最好的朋友。”

“這是什麽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愛你’的意思,是吧?”

“不是,”她母親說,“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格溫達聽到了音樂聲,亞倫·阿普爾特裏在演奏風笛,正高高低低地試著音,準備吹奏出曲調。她看到珀金從他家中出來,腰帶上拴著兩只小鼓。跳舞就要開始了。

她沒有心情跳舞。她本來可以和那些老婦人交談的,但她們只會問和她母親同樣的問題,而她卻不想把那天剩下的時間用來解釋她的預測。她回想起上一次村中的婚禮,伍爾夫裏克在微醺之中,大步跳著轉圈,盡管鐘愛著安妮特,卻和所有的婦女擁抱。沒有了他,對格溫達而言,就沒有了歡樂。她把埃裏克還給她母親便溜走了。她的狗“跳跳”仍待在那兒,它知道,這樣的聚會會提供掉下和扔下的食物的大餐。

她來到伍爾夫裏克的家,多麽希望他在,可惜屋裏空蕩蕩的。那是一棟梁柱結構的牢固的木頭房子,只是沒有煙囪——那是富裕人家才有的奢侈品。她查看了底層的房間和樓上的臥室。到處都像他母親健在時那樣整齊清潔,那是因為他只占用一個房間。他吃睡都在廚房。那地方很冷清,不像個家。那是一個沒有家庭的家。

她來到倉房,裏面裝滿了作冬季飼料的成捆的幹草和等待揚場的大麥和小麥。她從梯子爬到高處,躺在草垛上。過了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她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她不知道是幾點鐘。她走到外邊去看天。幾縷雲朵後面的月亮低低的。她估摸也就是入夜後的一兩個小時。她站在倉房門口,還沒太醒明白,這時她聽到了哭泣聲。

她馬上明白了那是伍爾夫裏克。她以前聽他哭過一次,那是他看到他父母和兄弟的遺體躺在王橋大教堂的地面上的時候。他哭的時候使勁抽泣著,像是撕心裂肺。聽到他如此悲慟,她自己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走進了房子。

她借助月光可以看到他。他趴在麥草上,背部隨著抽噎而起伏。他準是聽到了她擡起門閂的聲音,但他方寸已亂,顧不上去想,也沒擡頭看。

格溫達跪在他身邊,輕柔地撫摸著他濃密的頭發。他沒作出任何反應。她很少觸碰他,捋著他的頭發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她的摩挲似乎安撫了他,因為他的哭泣漸漸止息了。

過了一會,她大著膽子躺到了他身邊。她原以為他會推開她的,但他沒有。他轉過臉來對著她,眼睛仍舊閉著。她用衣袖輕拭他的臉,抹去他的淚水。她離他這麽近而且還得以做出這親昵的小動作讓她很激動。她渴望親吻他閉著的眼睛,但她怕那會過分唐突,所以就控制著自己。

幾分鐘之後,她意識到他已睡著了。

她很高興。這表明與她在一起他感到多麽舒服,還意味著她可以留在他身邊,至少到他睡醒為止。

那是秋天,夜間很冷。在伍爾夫裏克的呼吸逐漸緩慢平穩之後,她悄悄起身從墻壁的釘子上取下毛毯。她用毛毯把他蓋嚴。他沒受驚動地繼續酣睡。

盡管空氣清冷,她還是從頭脫掉裙袍,赤裸著躺在他身邊,拽好毯子,把兩人蓋住。

她靠近他,把面頰貼到他胸前。她能夠聽到他的心跳,感到他呼出的氣息掠過她的頭頂。他的高大的身軀溫暖了她。月亮這時落了下去,屋裏變得一片漆黑。她覺得自己可以這樣待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