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第2/5頁)

“要是他錢不夠,我可以把他需要的借給他。當然,他倆得先結婚。”

內森壓低了聲音。“還有……?”

珀金說了些什麽,嗓門太低,格溫達聽不清,但她猜得出是什麽事。珀金要給內森一份賄賂,大概是稅金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五先令。

“好極了,”內森說,“我要提出這事。現在趕緊到教堂去吧,馬上!”他跑開了。

伍爾夫裏克咧嘴大笑,還吻了安妮特。大家都跟他握手祝賀。

格溫達心裏難過。她的希望落空了。安妮特太有心計了。她勸說他父親借錢給伍爾夫裏克。他可以繼承他的土地了——而且他要娶安妮特了。

格溫達強使自己幫忙把車推進倉房。隨後便跟在那對幸福情侶的身後,穿過林子到教堂去。一切全過去了。一個不了解這個村子和村民的新東家,在這樣的問題上是不大可能反對總管的建議的。內森肆無忌憚地談賄金的事,表明了他的信心。

這裏邊當然也有她的過錯。她累折了腰讓伍爾夫裏克收割了莊稼,幻想著終有一天他會明白,她比起安妮特來會是個強上百倍的妻子。整整一個漫長的夏天,她都在掘自己的墳墓——她從墓園走進教堂時,心裏這樣想著。但她還要一如既往。她看到他孤軍奮戰內心無法忍受。她自忖,無論發生了什麽事,他總會知道,我是那個和他一起奮爭的人。這就算是小小的慰藉吧。

大多數村民已經聚在教堂。他們用不著內森一催再催,他們都急切地要成為第一批向新東家致敬的人,而且他們也好奇地想看看他是個什麽樣子的人:是小還是老,是醜還是俊,脾氣是好還是壞,頭腦是聰明還是愚鈍,還有——最重要的——心眼是狠還是善。因為他只要當一天東家,也許會當幾年或者十年,他身上的一切都會影響他們的生活。要是他講道理,就可以大有作為,使韋格利成為一個幸福繁榮的村莊。要是他是個笨蛋,他們就會遭遇不明智的決定和不公正的治理,壓迫人的賦稅和嚴厲的制裁。而他的第一個決定,就是讓不讓伍爾夫裏克繼承土地。

低聲議論平息下去了,傳來了馬鈴聲。格溫達聽到了內森的低聲諂媚的話音,隨後是一位老爺的透著權勢的腔調——她猜想,是個大漢子,自信,但是年輕。大家都盯著教堂的門口。門一下子敞開了。

格溫達驚得吸了一大口氣。

那個邁著大步昂然而人的人不超過二十歲。他服飾華美,披著昂貴的毛織戰袍,佩著長劍和匕首。他身材高大,表情傲慢。他似乎對擔任韋格利的地主很是自得,盡管在他那高傲的表情中流露著一絲不安全感。他有一頭波浪般的黑發和一張英俊的面孔,可惜被一個豁鼻子破了相。

他是拉爾夫·菲茨傑拉德。

拉爾夫的第一次采邑法庭在隨後的禮拜天進行。

在休息時,伍爾夫裏克情緒消沉。格溫達每看他一眼,就想哭泣,他在周圍走動時,眼睛看著地面,寬闊的雙肩耷拉著。整整一個夏季,他似乎都不知疲憊,在地裏幹活,簡直就像一匹靠得住、任勞任怨的耕馬;可現在他面帶倦容了。他做到了一個男人能做的一切,可是他的命運卻給交到了一個痛恨他的人的手中。

她本想說些有指望的話,以便讓他打起精神,然而事實上她和他有著一樣的悲觀心緒。老爺們往往都心胸褊狹,睚眥必報,拉爾夫身上更沒什麽東西可以鼓勵她指望他會寬宏大量。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愚蠢又殘忍。她永遠不會忘記他用梅爾辛的弓箭殺死她的小狗的那一天。

沒有跡象表明他從那時起有了什麽改進。他帶著他的扈從,一個叫作阿蘭·弗恩希爾的肌肉結實的青年,住進了采邑的宅邸,他們二人喝著葡萄美酒,吃著雞肉,還帶著他們那個階層的人典型的漫不經心的勁頭捏女仆的乳房。

內森總管的態度證實了她的擔心。管家沒有費神去商討加價的賄賂——一個確切的跡象表明他明知要敗訴了。

安妮特似乎對伍爾夫裏克的前景也懷著無奈的觀點。格溫達看出了她這種明顯的變化。她不再那麽活潑地歪歪頭,走路時也不再那樣扭動臀部,她那滴水般清脆的笑聲也不經常聽得到了。格溫達希望伍爾夫裏克看不到安妮特身上的這種差別:他自己就夠愁的了。但她似乎看到,晚上他在珀金家不待到那麽晚了,而且回到家裏也沉默寡言。

禮拜天上午,她驚訝地得知,伍爾夫裏克還抱著渺茫的希望。禮拜結束後,加斯帕德神父把位置讓給了拉爾夫老爺,她看到伍爾夫裏克雙眼緊閉,嘴唇微翕,大概在向他最崇敬的聖母馬利亞禱告。

全體村民當然都在教堂,包括喬比和埃恩娜在內。格溫達沒和她父親站在一起。她平日裏有時和母親搭兩句話,都是她父親不在跟前的時候。喬比的面頰上有一塊紅疤,那是她用著火的木柴燙的。他從來不敢看她的目光。她仍然怕他,但她覺察到他現在也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