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第3/6頁)

拉爾夫感到他母親顯而易見的高興勁在他嘴裏留下了一種酸澀的滋味。自從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起,他就相信,全家的命運把握在他手裏。他在十四歲就被打發到夏陵伯爵家中,即使當時,他就知道,要靠他當上騎士,也許是男爵,甚至伯爵,才能一雪他父親的恥辱。與他相比,梅爾辛開始了木匠的學徒生涯,走上了一條只能讓父親的社會地位益發下坡的道路。匠師們是從來當不上騎士的。

還能有些慰藉的是,他們的父親對梅爾辛的成功感受不深。在莫德嘮叨建築工程時,傑拉德露出了不耐煩的跡象。“我的長子似乎繼承了匠師傑克的血脈,那是我唯一的出身低賤的祖先,”他說,口氣中含著驚異而不是自豪,“我說,拉爾夫,告訴我們你在羅蘭伯爵的宮廷裏進展如何。”

不幸的是,到目前為止,拉爾夫莫名其妙地沒有晉升到貴族階層,而梅爾辛卻給父母買了新衣服和昂貴的飯菜。拉爾夫知道,他只該感念,兄弟倆中有一個已經成功,哪怕父母依舊卑微,至少生活舒適了。但是,盡管他的腦子告訴他應該欣慰,他的心中卻翻騰著不快。

現在他將勸說哥哥放棄建橋了。拿梅爾辛難辦的是,他看什麽都不那麽簡單。他和拉爾夫廝混了七年的那些騎士和護衛不同。那些都是武夫。在他們的天地裏,忠心是明確的,勇敢是美德,任務都是生死攸關,從來不需要什麽深思。但梅爾辛凡事都要想一想。他只要扮演查考的角色,就不可能不提出改變規則的建議。

他在向父母解釋,他為何要接受四英畝的亂石荒地作為他建橋的部分工錢。“誰都以為那裏是座荒島,土地就不值一文,”他說,“他們沒看到的是,橋一建成,那島就成了城市的一部分。鎮上人走過橋就像是在主街上一樣。而四英畝的城裏土地就非常有價值了。如果我在島上蓋起房子,租金就是一筆錢呢。”

傑拉德說:“你還要苦等幾年才到那一天呢。”

“我已經從那兒得到收入了。賈克·切波斯托夫租了半英畝地用作木料場。他從威爾士運來木材。”

“幹嗎要從威爾士運來呢?”傑拉德問道,“新森林要近得多嘛——那兒的木材也要便宜些。”

“理應如此,可是沙夫茨堡伯爵在他的領地內每個河口和橋梁都要收費或收稅。”

這是熟知的頭痛事。許多領主都想出辦法對過境的貨物收稅。

他們開始吃飯後,拉爾夫對梅爾辛說:“我給你帶來了另一個機會的消息。伯爵想在伯爵城堡建一座新宮殿。”

梅爾辛面露疑色。“他打發你來要我設計?”

“我提議用你。菲莉帕夫人責怪他城堡多麽老氣,我就說我知道合適的人選來商談。”

莫德沖動了。“這不是太棒了嗎?”

梅爾辛仍然將信將疑。“伯爵說了想用我?”

“是啊。”

“奇怪。幾個月以前我找不到活兒幹,現在要幹的又太多了。而且伯爵城堡在兩天的路程之外。我想不出,我怎麽能同時在那邊造宮殿又在這邊建橋梁。”

“噢,你得放棄建橋。”拉爾夫說。

“什麽?”

“為伯爵工作自然要優先於其余的一切了。”

“我不敢說這是對的。”

“照我的意思,接手吧。”

“他是這麽說的嗎?”

“是的,事實上,他就是這麽說的。”

他們的父親插進來了。“這可是了不得的機遇,梅爾辛,”他說,“為一位伯爵建造宮殿!”

“當然是啦,”梅爾辛回答說,“可對這鎮子來說,橋至少是同樣重要的。”

“別犯傻了,”他父親說。

“我盡量不犯傻就是,”梅爾辛反諷地說。

“夏陵伯爵是這片土地上的一個大人物。王橋的副院長比起來就不算什麽了。”

拉爾夫切下一大塊鵝腿,放進嘴裏,但他難以下咽。他本來就擔心這個。梅爾辛太難纏了。他也不會聽命於父親的。他從小就不聽話。

拉爾夫感到技窮了。“聽著,”他說,“伯爵不願意建起新橋。他認為那樣會搶走夏陵的生意。”

“啊哈,”傑拉德說,“你可別想跟伯爵犯上,梅爾辛。”

“事情的背後就是這樣嗎,拉爾夫?”梅爾辛問道,“羅蘭給我這份工作就是為了阻止建橋嗎?”

“還不止為這條理由。”

“但這是一個條件。如果我願意造他的宮殿,我就得放棄建橋。”

傑拉德惱怒地說:“你沒有選擇的余地,梅爾辛!伯爵不請求,只命令。”

拉爾夫本想告訴他,以權勢為基礎的論點,不是說服梅爾辛的途徑。

梅爾辛說:“我覺得他沒法命令王橋的副院長,我是受副院長委任建這座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