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第2/4頁)

他隨後屏住了呼吸。他有把握吊車會工作的——理應如此,但這畢竟是個高度緊張的時刻。

在地面上那台巨大的腳踏輪裏面的吉米開始走動。輪盤只能向一個方向運轉。它要把一個制動器壓到一個不對稱的齒上:每個齒的一側都有輕微的角度,這樣制動器就沿坡漸漸移動了;但另一側是垂直的,因此任何反向運動都會當即受到遏制。

輪子轉了,屋頂的木頭升起了。

當那根木頭離開屋頂結構之時,梅爾辛高喊:“停!”

吉米停止了踩踏,制動器咬緊了,那根木頭懸在了空中,輕輕地擺動著。到此為止,一切正常。下一步是可能出毛病的地方。

梅爾辛轉動吊車,使其長臂開始擺動。他屏住呼吸,不錯眼珠地盯著。隨著所載重物移動了位置,結構上承住了新的張力。吊車的木頭吱嘎作響。長臂擺了半圈,把那根木頭從原地經屋頂上方吊到了草場上的新地點。人群中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嘆的低聲議論:他們從來沒見過一個可以轉動的吊車。

“把它放下來!”梅爾辛高呼。

吉米打開了制動器,讓那重物晃晃悠悠地向下落,隨著轉盤轉動和繩索松開,木頭降下了一英尺。

大家都默默地瞅著。當木頭挨到地面時,人們發出了一輪歡呼。

吉米把木頭從繩子上解開。

梅爾辛讓自己享受了一分鐘的勝利的喜悅。這架新吊車成功了。

他從梯子上下來。人群歡呼雀躍。凱瑞絲親吻了他。喬夫羅伊神父跟他握手。“太神了,”那教士說,“我從來沒見過像這樣的東西。”

“誰都沒見過,”梅爾辛驕傲地說,“這是我的發明。”

另有好幾個人來恭賀他。人人都為成為這一場面的第一批見證人而高興——只有埃爾弗裏克除外,他站在人群背後,滿臉鐵青。

梅爾辛沒去招呼他。他對喬夫羅伊神父說:“咱們的協議說好了,機器成功了,你要付我錢的。”

“欣然同意,”喬夫羅伊說,“到現在為止,我欠你八先令,我為你拆除其余的木頭和重建屋頂付款越快,我才越高興呢。”他打開腰包,取出捆在一包裏的一些硬幣。

埃爾弗裏克大聲說:“等一等!”

大家都看著他。

“你不能給這孩子開工錢,喬夫羅伊神父,”他說,“他還不是個合格的木匠呢。”

梅爾辛自忖,這種事絕不應該發生。他已經把工作做了——現在要不付工錢可是為時已晚,但埃爾弗裏克根本不講公道。

“廢話!”喬夫羅伊說,“他已經做出了鎮上別的木匠幹不了的活兒。”

“那也一樣,他還沒入行會呢。”

“我倒是想加入,可你不準。”

“那是行規。”

喬夫羅伊說:“我說這不公平——鎮上的許多人都會同意的。他已經當了六年半學徒,除了管飯和睡在廚房地板上,沒有拿過工錢,人人都知道他已經幹了好幾年合格木匠的活兒了。你不該連工具都不給就趕他出來。”

聚在周圍的人都低聲表示贊同。大家普遍認為,埃爾弗裏克做得有點太過分了。

埃爾弗裏克說:“為了尊重你,神父,我要說,那是行會,而不是你,要決定的。”

“那好吧,”喬夫羅伊抱起雙臂,“你要我別給梅爾辛工錢——哪怕他是鎮上唯一能夠給我修教堂而不用關閉教堂的人。我才不聽你的呢。”他把錢遞給梅爾辛,“現在你可以把這案子告到法庭了。”

“修道院的法庭。”埃爾弗裏克氣得五官傾斜,“一個人有冤情要告教士,在由修士掌管的法庭上,他能得到公平的聽證嗎?”

人群中對此發出了些同情的聲音。他們知道太多的由修道院法庭偏袒教士的案例了。

但喬夫羅伊回敬地喊道:“在一個由師傅們把持的行會裏,一個學徒能夠得到公平的聽證嗎?”

人群對此哈哈大笑了:他們贊成教士的論點。

埃爾弗裏克一副鬥輸的模樣。不管在什麽法庭,他都可以贏得他和梅爾辛之間的爭議,但他卻無法輕易地壓倒一名教士。他憤憤地說:“學徒不聽師傅的,教士還支持學徒,這可是鎮子倒黴的日子。”但他感到了他已經失敗了,就轉身走了。

梅爾辛掂了掂手裏硬幣的分量:八先令,或者九十六銀便士,合五分之二鎊。他知道他得數一數,但他太高興了,不想費事了。他終於掙到了他的第一筆工錢。

他轉向埃德蒙。“這是還你的錢。”他說。

“現在只給我五先令好了,余下的以後再說,”埃德蒙慷慨地說,“你自己要存些錢——你應該有自己的錢。”

梅爾辛笑了。這樣他就有三先令可以花了——他長這麽大還沒有過這麽多錢。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也許他可以給他母親買一只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