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火燒波斯王的胡子(第2/21頁)

或許殘忍的偽善是任何成功的總督必備的基本素質。但是這意味著鼓吹“波斯和平”的言論完全是幌子。盡管阿爾塔費尼斯能夠保證將貢賦源源不斷地從薩迪斯運出去,但他也並不希望把自己管轄的省份完全榨幹。那就意味著讓為大王下金蛋的鵝去冒險。就像當年在克裏瑟斯統治下一樣,如今在阿爾塔費尼斯治下的呂底亞仍然是一個以巨富著稱的民族。其中有一人名為披提歐斯(Pythius),他是一個礦主,此人節儉至極,人們甚至傳言說他在整個帝國的財富排行榜上僅僅位列大流士之後。像披提歐斯這樣的呂底亞人面對波斯統治下的全球視野,對煽動獨立這樣遙遠的事情沒有多大的興趣。阿爾塔費尼斯和他的兄長一樣精明,盡可能地鼓動人們同自己合作,當然僅僅在富人範圍內。呂底亞的官員們仍然盡職盡責地為自己的主人管理這個省份,一如在克裏瑟斯時期一樣。他們的語言、習俗、神祇都被小心地保留下來。只有那些特別同克裏瑟斯及其王朝聯系在一起的廟宇,因為象征了舊的統治而被推倒,或者改建為火壇。即便如此,統治者也沒有強迫不願改宗的呂底亞人崇拜阿胡拉馬茲達。相反,在某種程度上,征服者采用了本土民族的習俗。對這一點最有力的證明便是位於薩迪斯城北8英裏的一處奇跡,它甚至從阿爾塔費尼斯的宮殿就可以望見:在一片玉米地中顯現出一些奇怪的石頭或草地覆蓋的土堆,它們就像波浪一樣從一座金色的土堆延伸開來。其中有三座土堆正是著名的呂底亞國王的陵墓;在這周圍的墓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墳墓,這些就是富有的本地人和他們的波斯統治者的安息之所。3即便在墓地的塵土和靜穆中,阿爾塔費尼斯統治的薩迪斯也是一處泰然自若的多元文化融合的場所。

波斯人對外國人及其特殊習慣的寬容並不意味著尊重。正如居魯士占領巴比倫之後,隨意地宣稱自己是各種神靈所鐘愛的人,完全是因為他根本不相信其中任何一種宗教,阿爾塔費尼斯也是這樣做的,他將呂底亞的傳統加以改變並使之適用於自己的目的,這表明他認識到一個可怕且不可告人的真理:傳統能夠定義一個民族,讓人們緊緊依附於其中,令他們歡喜,同樣可以巧妙地被征服者利用,對人們進行奴役。這條格言在波斯帝國廣闊的疆域中為各位總督所謹記,這就是他們用以鞏固整個帝國的哲學。無論來自何處的精英分子都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令其屈服。

如果沒有這樣的精英分子存在,統治者還可以從別處將其引進。盡管居魯士表示對馬杜克神非常重視,以討好巴比倫人,但他並沒有忘記這座城市中像猶太人這樣幾十年前被帶來的流放者的要求——波斯人認識到在這些倒黴的俘虜中、在他們的思鄉病中潛在著巨大的能量。猶大是位於美索不達米亞和埃及之間的一處要地,其戰略上的重要意義非常值得進行某些投資。居魯士不僅允許猶太人回到他們已經荒蕪的家園,甚至還出資重建耶路撒冷和業已廢棄的聖殿。據說猶太人的神耶和華為了感謝波斯國王,認定他是神聖的“受膏者”、“救世主”,4而且宣稱大地即將證明選民的復國救主降臨的期限就要到來,“我必打破銅門,砍斷鐵閂。我要將暗中的寶物和隱秘的財寶賜給你,使你知道提名召你的,就是我耶和華以色列的神。”5

認為居魯士或許因猶太人沾沾自喜的神而獲得崇高地位的滑稽看法令波斯人感到非常滿意,因而任由它四處傳播;因為他們理解奴隸渴望相信自己為主人所鐘愛。沒有別的資源能夠讓臣服的民族獲得更多的自我滿足,畢竟想象自己因為同國王有某種特殊聯系而感到光榮,比別的證據更加有力地證明了始終不變的奴役狀態。向來如此:波斯人早在默默無聞的遊牧時代就對美索不達米亞的輝煌雄偉難以忘懷。現在他們作為世界的主人,仍然記得那時的情形,希望體驗財富、權勢和魅力的吸引力。

在波斯人到來之前,希臘的上層階級也是如此,對東方各個王國的繁榮富饒垂涎三尺。他們最時髦的流行趨勢不僅包括體育競賽和宴會,衛城中豪華的裝飾物以及一切帶有東方色彩的事物都說明了這一點。如果在像雅典這樣一潭死水般落後的地方都有這般表現,可想而知在愛琴海的彼岸——亞洲海岸的一側情形該當如何,伊奧尼亞人數百年以來早已形成了對異域風貌的熱愛。“你可以看到人們在阿戈拉上炫耀自己的紫袍,他們身上散發出強烈的香水味道,披著長長的美麗頭發。”6伊奧尼亞人對他們的主人來說仍然是個謎——仍然充滿挑戰。在波斯人的眼中他們實在太喜歡爭吵。彼此間世代不斷的爭鬥讓征服者有機可乘,同樣也令統治這樣一群人變得無比乏味。如果說希臘人有什麽可以同呂底亞的官僚和猶太的祭司並稱的話,也許只能是背信棄義、動蕩不安的黨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