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火燒波斯王的胡子(第4/21頁)

怎會有希臘人選擇模仿這樣的魔鬼行徑?顯然這只不過是要表示對那些貴族違背倫常自甘墮落的批評。呂底亞就像它那些臭名昭著的老練妓女一樣,被視為洪水猛獸;任何投入她懷抱的人都應受到譴責。剝掉了大受貴族贊揚的野蠻的精致外衣——這些奢華荒淫、優雅誇富的表面——之後,事實只有一個異常肮臟的真相:薩迪斯的宮廷完全可以被形象地描繪成一個“會說呂底亞語言”的妓女,跪在地上,一面任由嫖客折騰,另一方面也捏住對方的睾丸。“道路上臭氣熏天,成群結隊的屎殼郎逐臭蜂擁而來。”9這種場面實在惡心驚人,隱藏著一個同樣惡心驚人的真相:貴族政治早已陷於惡行的泥潭,最壞的罪人僭主們同樣深陷其中。

僭主們發現自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兩難境地:或者繼續充當賣國賊維護統治,或者被憤怒的暴民私下處死。如果他們有機會給自己的主子一次毀滅性打擊,情況又當如何?——或許甚至有可能終結“萬王之王”。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但是到了公元前513年,這個問題突然變得異常現實。10大流士新近在印度贏得了勝利,立刻率領大軍開到薩迪斯,跨過亞洲進入歐洲,隨後揮師北上進入今天烏克蘭的境內,對西徐亞人發動了突然襲擊。各個希臘僭主都要為波斯人的戰爭效力,派出自己的軍隊到黑海修建跨越多瑙河的浮橋,並在此守候王的歸來。這其中就有剛剛被波斯征服、心懷不滿的雅典貴族克索涅索斯僭主,菲萊德斯家的米太亞德。眼看著時間一周周過去,天氣逐漸變冷,布滿了鉛灰色的雲層,他的心中產生了一個魯莽的想法。假如希臘人切斷浮橋,將大流士和他的軍隊拋在多瑙河寒冷潮濕的北岸會怎樣?西徐亞顯然不是一個過冬之地。這裏的暴風雪令人恐懼,而原住民則愛飲人血。實在難以想象,偉大的國王整個遠征的成敗居然掌握在伊奧尼亞軍隊的手中。等到了深秋,波斯先頭部隊離此處僅有幾天距離的時候,這個危險而令人心煩意亂的念頭也越發地緊迫起來。僭主們舉行了一次會議,米太亞德提出了自己的議案。在這個令人沉醉的緊要關頭,其他希臘人漸漸動搖;直到最後,人們提出了一個不太光彩但很實際的理由。畢竟每個伊奧尼亞僭主都清楚:“除了他之外,每個人都因大流士的支持才得以掌管各自的國家。”11因此他們投票表決的結果是留下來忠誠地保衛浮橋。他們小心謹慎地保守著秘密,不透露任何曾經密謀背叛的消息,全體僭主——包括米太亞德在內——都迎接自己的主人回歸。自由的前景可能令人高興,但適當考慮到權衡實際的權力之後,又顯得不那麽令人滿意。

特別是對一位希臘人來說,他和任何其他呂底亞人或米底人一樣感覺到波斯統治為自己提供了機會,但這權力實在危險。這就是希斯提埃伊歐斯(Histiaeus),他是在多瑙河岸邊反對米太亞德狂妄計劃的主要人員,作為愛琴海唯一的世界性都市、有“伊奧尼亞之光榮”12之稱的城邦米利都的僭主發表意見,這座城市是泰勒斯的出生地,也是哲學的家鄉,這裏是經濟和文化的中心。港口有四座宏偉的港務區,停靠船只的桅杆像森林一樣雲集在一起——其中有來自克裏米亞運送谷物的船只,來自敘利亞、埃及和意大利的商船,還有來自波斯國王麾下艦隊中的威武戰船——這般富饒繁忙的景象在希臘世界其他地方都未曾有過。米利都受到波斯人的特別重視,這裏是他們的貿易中心和海軍基地,而與其他伊奧尼亞城市相比,米利都也因獨一無二的附庸地位而感到自豪,甚至讓它覺得與波斯乃是同盟者的關系,但是希斯提埃伊歐斯從未讓這樣的念頭沖昏頭腦,他也非常樂意利用超越其他僭主的優勢和機會建立同世界上最強勢的人的私人關系。

偉大的國王從西徐亞返回之後自然要獎賞希斯提埃伊歐斯對波斯遠征的堅定支持,在把他召到薩迪斯之後,國王慷慨地詢問這位米利都屬臣,有什麽被他看上希望作為贈禮的東西。由於這個時候,大流士留在歐洲的軍隊已經從克索涅索斯向西開進了色雷斯(Thrace),正在努力征服愛琴海北岸及其內陸地區,希斯提埃伊歐斯便大膽地問道,自己是否可以得到這塊新的總督領地中的一部分作為賞賜?偉大的國王點了點頭,這個請求得到了肯定,希斯提埃伊歐斯成為色雷斯一片名為米爾啟諾斯(Myrcinus)的地區的主人。這可不是普通的賞賜,這片土地緊鄰一條寬闊的大河,位於帝國和馬其頓王國新邊界之間,這裏有銀礦以及為制造艦隊提供木材的森林。希斯提埃伊歐斯欣喜異常。他的勢力不再局限在伊奧尼亞,他開始向往更大的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