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敗如山倒(上)

孟良崮會戰追憶

毛 森[1]

三十五年六、七月間,蔣主席命令湯司令官成立第一綏靖區,司令部暫設常州。余奉兼第二處處長,主持肅清江南散匪(各地土匪、湖匪及中共地下遊擊隊)、蒐集江北軍情。不久、李默庵接替第一綏靖區司令官,移駐江北南通。李是黃埔第一期優秀將領,也是蔣主席的心腹。余仍兼任第二處處長,去南通略事部署,令副處長蔣劍民代理職務,即回江南。三十六年元旦,再去南通,辭去兼職,推薦蔣劍民接任處長,季仲鵬等為科長。

毛森

同時,蔣主席令湯總司令在鎮江指揮第七十四軍張靈甫、一百軍李天霞等渡江,沿運河線北上,與東南李默庵部齊頭並進。共軍則節節頑抗,戰鬥相當激烈。第一關即共軍號稱「鐵的南天門」邵伯鎮(江蘇省江都縣北,地據水陸交通之孔道)。二十五軍黃伯韜派一0八師三攻不下,黃調該軍健將四十師師長陳士章上陣,一鼓拿下鐵邵伯,並連克高郵;在高郵舉行雙十國慶,李默庵親去授獎。各軍繼續輪番進攻淮陰、漣水等地、共軍均堅強抵抗,雙方損失慘重。七十四軍損失兵額,一時無法補充,將所俘虜幾千共軍補入,以後孟良崮戰役,到了最後關頭,共俘掉轉槍口,與招致失敗有關。

匪諜劉斐將張靈甫逼到絕境

共軍主力自蘇北遠退魯南。蔣主席一面令李默庵綏靖蘇北,一面令湯伯恩趕往魯南,組成兵團部,繼續追擊。我奉令同行,於三十六年初春,到了臨沂。軍中業務本較單純,按美軍編制,第二處業務專為研判敵情。湯因所轄部隊均係就近撥其指揮,不完全了解各軍素質;為了知己知彼,要我提供「敵我」雙方情況。

敵情:新四軍在優秀政委及強悍軍幹領導之下,經多年生聚、整訓,已逐漸形成有力軍團。日本投降時,又收編多股偽軍,收繳日、偽很多武器,只是缺乏重兵器,不能固守及攻堅。但有不少迫擊砲,運動方便,殺傷力大。第二處為蒐集當前敵情,原設有諜報隊,隊長徐志堅,廣東人,隊員則多外省人;人地生疏,語言各異,一開口即引人注意。而共方民運工作早有廣泛組織,故我諜報員下鄉探查敵情,多有去無回,被其殺害。幸魯南行政專員王洪九係本地人;因共方實施清算鬥爭,打土豪,分田地,窮人固大歡喜,官紳則恨共入骨。王為地方長官,自然代表反共。王姓又為魯南大族,公私關係極廣;由其代為偵查敵情,故我能了如指掌,中共對其恨之入骨。以後中共統治大陸,王洪九改名換姓,逃出後,從事營商。

張靈甫

據我記憶所及,當時新四軍已編成十多個縱隊,縱隊即係遊擊隊蛻化為正規軍的前身。共擁有二十幾萬人,還有大量地方民兵,隨時可補傷亡損失,隨補隨跟老兵一起打仗,不像國軍重視制式訓練。共軍在實戰中學習作戰技術,利用天時、地利、人和優勢,彌補軍事上之弱點;運用黨的組織力量,發揮勇敢的戰鬥精神,雖退不散,雖敗不潰,已非烏合之眾,已形成野戰軍雛形。它處處找尋國軍弱點,伺隙主動出擊。在蘇北、魯南,曾經多次劇戰,國軍雖勝,但元氣大傷,且補充困難;補充之後,又須長期訓練,始能恢復戰力。

在孟良崮戰役之前,張靈甫駐防北桃墟,陳毅曾想吃他,傾力猛攻,血戰數晝夜。該地乃南北交通要道,大砲運動靈活,張部扼要猛轟,予其重創;東西又係高山,共軍無法合圍,乃知難而遁,張部傷亡亦重。此役獲勝,實因有利地形,砲火發揮威力;現今上峰認識錯誤,竟令該軍進入絕對不利之險地孟良崮,渡汶河攻取坦埠,以致全軍覆沒。

我與張靈甫多次來往,成為好友;他滿腹怨懟,很氣憤地的對我說:「我是重裝備部隊,如在平原作戰,砲火能發揮威力,陳毅二,三十萬人都來打我,我也力能應付;現在逼我進入山區作戰,等於牽大水牛上石頭山。有人跟我過不去,一定要我死,我就死給他們看吧!」事後有人說:國防部參謀次長(主管作戰事務)劉斐暗通中共,有意消滅七十四軍。

一百軍軍長李天霞,聰明活躍,表面工夫較積極,軍紀欠佳,戰力亦較差;盼望南京多派男女政工員來勞軍,鼓舞士氣。李的資歷較張靈甫深,兩軍編成縱隊,張受李指揮。自蘇北打到魯南,經過多次激戰,張有怨言,他對我說:「硬拚犧牲是我,有功是李天霞。」我也向湯司令官直言,並提出警語:「兩軍久戰,張部已成外強中乾,李部猶如強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