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敗如山倒(下)

當郭總司令赴滬之前,他特別囑咐我:「你要常到顧(祝同)總長家去看看。」奉命之後隔三兩天去一次,顧總長家裏非常儉樸,什麽都不肯要,我有天到他廚房裏去看看,什麽都沒有,如果大官都能如此,大陸河山哪會變色?!

共匪慣用的手段是打打談談,現在他們不需要再談了,可是領袖的潛力仍在,仍不敢貿然渡江,故爾仍然不太拒絕李宗仁等一相情願的投降和談,我對門的張治中家裏更熱鬧了,真使人洩氣,但一到了空軍新生社,看見周至柔總司令和空軍弟兄們的英勇勁兒,就又有精神了,周至柔總司令是留在南京到最後的高級將領之一。

前方的戰事雖然暫時寂寞了,我的工作卻是天天增多,幸而所有參加指揮所的同仁們都肯負責努力,尤其是女將趙筱梅(現任西湖商工校長)能力強又認真,事事不肯後人,她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這時使我最頭痛的是後運傷兵,可惡的共匪把戰場上的傷兵都放回來,希望他們擾亂南京,並百般挑撥,其中有吳化文的傷兵、黃伯韜的傷兵、邱清泉的傷兵,他們祇要遇到一起準打架,不過打架的原因雖是由於共匪的挑撥,我們也該檢討。

一有風吹草動美軍顧問率先開溜

吳化文的傷兵罵黃伯韜的傷兵:「日你娘,當初你奶奶的只要靠近我們打幾槍,我們也不會垮呀,奶奶的,現在你們也垮啦,報應!」

黃伯韜的傷兵也用同樣的話罵邱清泉的傷兵。

幸而在浦口設了傷兵招待所,更嚴格的即到即招待、即轉送,南京城始終未見到一個傷兵,這是大出共匪所料的,所以非常恨我。

另一個想不到的麻煩,那是一個星期天,忽然接到浦口車站電話,她是浦口車站的接線生,她說:「現在某軍接新兵的一位營長和駐軍打上啦,我打電話給某總部,今天星期日,都放假了,沒人接電話,祇好給你⋯⋯」

按理說我管不著這档事,但事關首都安全,我祇好硬著頭皮過江到了浦口,說好說歹,總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第二天我給某總部張總司令打電話,報告了處理經過,我也毫不客氣的說明了電話小姐所說的話,他很客氣的誇獎又道謝。

上邊沒有責任感,當兵的當然就無鬥志,這個仗還能打嗎?都怪李宗仁把國家搞得暮氣沉沉。

美國特使馬歇爾所搞的三人調處小組,幫了共匪大忙,每當國軍打勝仗時,共匪一發嗲,美國人立即向國軍叫「停」。當共匪打勝了的時候,美國人不但不講話,反而在後方先綑行李,製造擾亂人心的行動。這時共匪仍停留在江北,作渡江的準備,南京還算安定,美國單位即慌慌張張的全部撤走了,在黃埔路中央醫院的美軍顧問團( AAG)也跑了,空留AAG一個橫招牌。路過中山路的人們看了非常紮眼,這時我空軍西北軍區司令徐煥昇回到南京。他看到這塊招牌問我:「這是什麽單位,跑的這樣狼狽?」我用英語說:「美國軍隊滾蛋啦。」於是相對大笑。

到三十八年三月中旬,前邊已無傷兵下來,浦口招待所雖未撤出,但已無事可做,祇有挹江門新兵招待所,偶爾有千百人過境,明故宮機場的招待站也取消了,大教場的招待所也停業了,因為大部份飛機已移到上海,祇有王老虎的指揮所還在大教場,他本人已去了溪口,我在指揮所裏聽到由溪口回來的人說,領袖在溪口的生活很清苦,聽了非常難過。

南京的物價飛漲,幣值變化更大,有一天財務官很得意的向我報告:「我替指揮官買了三十萬元美鈔。」我吃驚的問:「那來的錢哪?」他說:「庫存鈔票每天貶值兩三倍啊!」

我氣壞了,口不擇言:「渾蛋,趕緊給我送回去,都是你們這班東西把金融搞亂了。」他攤著雙手說:「現在已經賺一倍啦。」我更氣,拿出手槍,「你再不送回去我就槍斃你。」

其實這家夥哪會送回去!還不是自己受用了。

總司令又回到南京,在會議上做了一項他一定不情願的決定,他說:「現在軍隊散布面積很廣,但散在中原的部隊,多是與匪軍犬牙交錯,實際上早已斷了補給,在那些地方又無法使用鈔票了,當然更無法運補糧服,祇能空投黃金,讓他們自己採購吧。」

我悄聲報告總司令,「這辦法會產生不良後果,黃金到了各級部隊長手裏,不可能切碎了發餉,這會影嚮士氣。」總司令嘆口氣,「哎,除此別無辦法,我們只能盡心而為啦。」

總司令很關切的對我說:「你也跟我到上海去吧,這裏沒有重要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