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敗如山倒(下)(第3/27頁)

這時的南京,表面看平靜無事,其實匪諜已大量湧進南京城,他們藉著李宗仁謀和的掩護,無人再抓共匪嫌疑份子,而更多的人已與共匪取得聯絡,已半明半暗的作了移交準備,還有人公開造了移交冊子。

我之所以將指揮所移到沈舉人巷,是為了頭一夜的黃昏,前院的胡國榕笑嘻嘻到處點東西,登記、造冊,我還誇獎他,很負責,他卻說:「我奉了侯鳴臯先生的命令!」我問:「侯先生為什麽這樣熱心哪?」胡國榕很得意的說:「侯先生已接受了共產黨的委任,為本單位維持會主席,現在造好清冊好移交啊。」

我氣壞了,大喊:「黃副官(寶安,現在台),把他抓起來,就地槍斃⋯⋯。」他掉頭跑了,黃副官來時他已跑過前院。

在李宗仁庇護下共諜大量湧進南京

同時紛紛傳言,謠言紛起,我搬到沈舉人巷後的一天上午,來了一位數年不見的老同事,他一見面就流眼淚,他仍稱我抗戰時的老官銜:「總隊長,你一向拿我當孩子看待,所以我雖然奉命作你的工作,我實在狠不下心害你,我這次也是奉命過江的,希望你趕緊走,千萬不能留下來,共產黨已經把你列入頑固的戰犯,你一定沒接到勸你留下來的信吧!」

他又說:「共產黨的所作所為太過份了,言行完全不是一回事兒,我早已看穿了,所以我對一切都是拖、敷衍,只要不被清算、鬥爭就夠啦!不過這次我又犯了大錯⋯⋯。」

我笑笑說:「你不肯騙我,留我,害我。」

他點點頭,嘆口氣。

我說:「你也不用回去啦,跟我走吧。」他慌急的搖搖頭:「不行啊,我一走,我的家裏人都完啦。」如此事例很多,不能贅述,這些現象,都是李宗仁高唱投降和談所造成的,瓦解了民心士氣之惡果。

張治中的樓裏再不見燈光了,南京市的夜景也蕭條了,四月十八日,挹江門招待所的主任寇邦傑上校慌張來報:「共匪已到了明光」。

我到新街口去看看市容,見有一兩百部大道奇卡車,載著部隊往水西門外飛馳,經詢問,是劉汝明的部隊馳援荻港江防。

我當即命寇邦傑通知無業務單位,乘火車離京,我又親自看了二十幾個單位,有的人做好了撤退準備,並洽好了車船,有些人竟而流淚說:「逃到那裏去呀!認啦!」這些人多是有錢不想走,接到了匪信中了毒不再走,真是可憐又可恨,當時我不肯用強的原因,也是面奉某人之勸告:「不願走的人用不到強迫他們,這些無志氣的人跟了我們也是無用,何必增加累贅。」

四月十九日下午九時,挹江門打電話給我:「我們已經聽到了浦口方向的炮聲」,我還不相信,登上樓頂平台,果然聽到了江北隱隱的炮聲,立刻下樓,自己開了吉普車,趕到空軍新生社,這也是在抗戰中養成的習慣,每遇大事就向空軍接近,現在又下意識的往空軍圈裏去,事實上也無其他地方好聯絡,李宗仁的圈圈能接近嗎?

到了空軍新生社,我立刻到台上去拿起擴音器:「諸位弟兄們,現在浦口方面已經有了炮聲。」

能征慣戰的飛將們,確是與眾不同,他們都料到了會有這一天,所以人們都很沉著,毫無驚慌之色,現在周至柔總司令還在南京,他也住在新生社,他即把空軍的器材、眷屬、不必要的官兵,全都撤到了上海和台灣,留在南京的人,都住在飛機場和新生社裏,他們是說走就走,周總司令同時作了一件最有遠見的事,他把政府撥給空軍的五百萬元現大洋,也全部運到了台灣,分文未動用,以後老台幣改新台幣的基金,據說就靠了這五百萬元現大洋。

我回到指揮所之後,才發現了我犯了一項大錯,我一生不太注重錢,所以也未向總司令請求預備金,現在要撤退了,財務官說:「金櫃裏一文錢都沒有了。」這個家夥真可惡,他是故意刁難想留住我,可惜我毫無警覺。

我嚴厲的說:「到了什麽時候啦還是錢!錢!你就認得錢,我們有汽油車可以動,有牛肉罐頭和餅乾,可以填滿肚皮,還要什麽錢,從現在起,誰也不許離開指揮所。」我又當眾給衛兵命令:「非我準許,不許任何人出入。」但我不能讓大家挨餓,去挹江門車站,找到寇邦傑,他將要上火車,他湊了五十銀元給我,總算手裏有了錢。

報紙上對李宗仁投降和談的消息減少了,共匪要渡江南犯的消息增多了,我常來往的許多軍中朋友,突然都失去了聯絡,祇知道劉玉章在上海,劉廉一去了湖南,天天見面的趙霞也調走了,連和我工作搭配的軍醫署署長陳立楷也看不到了,就在這時,郭總司令又來了,教我立即跟他同機去上海,但我怎能捨棄與我共患難的官兵呢!我說:「謝謝總司令,請總司令放心,我會照顧我自己的。」但是我又不好意思向他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