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日本是我們心靈上的鈍刀(第2/10頁)

“一戰”後的德國,在從民族心理上,曾自以為是“英雄式的戰敗國”。因為它在“一戰”中所面對的敵軍是十幾個國家的軍隊。四年的大戰打下來,德國雖然宣布戰敗,但事實上並沒有哪一支外國軍隊攻入德國領土。從前線撤退下來的德軍,居然處處受到凱旋般的歡迎。這使德軍官兵感到雖敗猶榮。以希特勒為首的一批新生代政客,將德國失敗的原因歸結為兩條:其一曰國內革命思潮的幹擾;其二曰猶太人在德國發達,卻不以德國為國,不與德國共命運。這一種歸結的潛台詞是——德國非是敗給敵國的,而是敗於自身狀況。更深的潛台詞是——只要德國將自身的問題解決了,它在世界上不但是可以同時與多國宣戰的,而且有戰爭能力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德國法西斯主義就是在這樣的暗示之下形成大氣候的。他們的那個著名的精神病人,所謂的囈語哲學家尼采,幹脆認為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是配活著的——以他自己為首的少之又少的“高邁的人”,和士兵——當然不是別國的,而是德國的。

“二戰”後的日本,在整個民族心理上,也何嘗不認為自己“失敗得極其悲壯”呢?我這裏的話確實在日本人的筆下是找不到的,但他們關於本國在“二戰”中的一切記錄的總合,始終體現著那樣的意思。將日本人自己拍的以“二戰”為背景的電影統統看一遍吧,其“畫外音”不言而喻。日本承認自己是戰敗國,但絕對不承認是敗給中國的。依他們想來,大日本帝國的皇軍,是完全可以征服全亞洲亡中國數次的。他們也不將出兵中國東北的蘇聯紅軍放在眼裏。“二戰”後的日本,只承認一點——他們敗給了兩顆原子彈,美國人投在他們國土上的。美國用兩顆原子彈報了珍珠港的“一箭之仇”,也使日本在美國面前從此跪服。“二戰”後的日本,其實只明白一個道理——世界是由三種力量組成的:其一是美國,唯一靠兩顆原子彈打敗了它的國家;其二是它自己;其三是一切別的國家。只要日本能東山再起,別的國家都可以仍像半個多世紀以前那樣被蔑視。這一種日本“道理”的潛台詞是——德國已經無法再成為世界第一帝國了。

世界第一帝國由美國取代了,但是世界第二、亞洲第一就該是日本。只不過需要忍,只不過是從長計議之事罷了。

國內外研究日本民族性格的學者,總是一廂情願地將日本的民族精神加以美化。日本學者尤其樂此不疲。皆曰日本人的精神信仰,是由神、佛、儒三教構成。而基督徒在日本人中僅僅100余萬而已。

其實,“武士道”精神才是普遍日本男人所崇尚的精神,起碼在“二戰”前後是那樣。這也是一種被美化了的“精神”,而且被神化了。1000多年前武士成為日本的社會階層之後,所謂“武士道”精神的俗惡一面日益膨脹,由階層而汙染於全社會。它說穿了不是一種精神而是一種邪獰的邏輯,即——倘我用暴力殺死了你,霸占了你的妻子,奴役你的父兄,買賣你的姐妹和兒女,那並不說明什麽人性的問題,僅只說明一個事實而已——我強你弱。強者為王,弱者是蟲豸,是根本不值得憐惜的。只配被殺。殺是無過的。被殺是活該的。

弱者是蟲豸——靠了這一“理由”進行解釋,“二戰”前後的日本軍人以及他們的家人,十之八九認為“皇軍”在中國和亞洲犯下的罪惡,既不是罪惡,更算不上兇殘。那只不過是“皇軍”在“主張”強者的“正當權利”。

迄今為止,曾有兩位作家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曾有許多部電影在國際電影節上獲獎的日本,卻根本沒有在文化方面對於日本的軍國主義危害(無論是給別國還是給本國)進行過任何像點樣兒的反省。在日本,幾乎每一個試圖喚起那種反省的日本人,都反而會遭到他的同胞的敵視,“英雄式的戰敗國”、“日本近代史上的悲壯一頁”——這就是日本這個國家通過它的文化一再灌輸給一代代日本人的總的歷史印象。大多數日本政客不但欣賞以上那一種日本的文化現象,而且支持。

1953年抗美援朝戰爭結束以後,日本曾一度與中國相安無事。那是因為,中國人民志願軍在朝鮮戰場上所表現出的英勇頑強,令日本人肅然。令日本人跪服的美國,在朝鮮戰場上被中國人民志願軍打服了,這使日本不得不重新看待中國。中日建交後,雙方關系幾無摩擦。在外交方面,日本對中國變得特別謹小慎微。

中越邊境沖突以後,又有一個不短的時期,日本對中國另眼相看。倘事關中日關系,日本也是不敢輕易造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