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蕭成(化名)口述(第2/6頁)

到安福胡同以後我就上北屋了。那陣兒不是穿棉襖棉褲麽,拆棉襖棉褲,我就給擇線頭,然後疊鋪襯。我是出苦力的,什麽苦差使都是我的。從那陣兒起,晚上我就跟他們玩了。他們下了課,晚上是他們教我課。他們也是好(hào)玩兒呀,他們的大玩具吧,教我學字當老師,念錯了就打一巴掌。就拿那方塊字啊,那邊是圖這邊是字,人手足刀尺,日月星,這幾個字。我喜歡月這個字,我覺得月字比日字好看,月是開口的,日是封口的。他們問我:“太陽是什麽?”“太陽就是那個月”,我喜歡月字,我又喜歡太陽,就把這倆湊一塊兒了,太陽就是月亮。他們笑得直不起來腰了都,這逸事就給我傳了很久。從那以後我就可以在正院裏頭跑來跑去了。

我有些動作挺像男孩子的,你胖舅舅捅馬蜂窩去,帶著我去,給我弄個濕手巾頂在頭上,拿個大竹竿子。胖舅舅對我還不錯,總的來說你胖舅舅最後是對我好。我們兄弟姐妹關系沒什麽,但在我內心上頭,你們跟我玩,比較平平和和的,我可以跟你們和平共處,但你們誰要有什麽別的舉動,那我就跟那刺猬似的,刺就奓開了。

我不是跟老媽子住一塊兒嘛,那時候管保姆叫老媽子,我還跟老媽子去過老媽店。

定:老媽店是幹什麽的?

蕭:就類似於現在的家政服務公司吧,給人介紹保姆的。當然沒現在這麽好的條件了。就一排小平房,黑咕隆咚的小屋子,裏邊一個大炕上擠那麽多人,點個煤球爐子,大概是得交點煤火費吧,事兒談成了就卷鋪蓋卷兒。

定:您記得老媽店在什麽地方嗎?

蕭:那就不記得了,反正還是在鷂兒胡同住的時候。我第一次見跳大神也在那兒,那次是有人得病了,還燒香。

定:您還記得您是什麽感覺嗎?是害怕還是好玩兒?

蕭:害怕,我就在一邊躲著。

2.被學校開除以後

蕭:我去考師大一附小沒有考上,身體不好。師大一附小算是貴族學校了,(對李南)你媽媽(黎頻)就考上了。黎頻個兒高,比我大兩歲,那一看就看出來了,一個是受壓迫的,一個是壓迫人的。

師大一附小沒考上,我就上了師大平校了,平民學校。在師範大學裏頭靠右手有一個跨院,那兒有幾間平房。我老說我小學的時候就享受大學的待遇,上大學的教室去上課,坐扶手椅,而且老換教室(眾笑)。我們上體操,操場就是師範大學的操場。下雨的時候上風雨操場,就是很大的一個屋子,也是個大禮堂,開大會也上那兒去,那裏頭的器械我們隨便玩。師範大學有個丁字樓,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那也是我們經常去的地方。教給我們的都是師範大學的學生。師範大學嘛,也得有個實踐的機會。這裏的學生啊就有好的有不好的。有的是“飯團兒”的,有的是“民先”(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的。這我們都知道。

定:什麽叫飯團兒?

蕭:就是學生的一個特務組織吧,“飯團兒”不是他們自己起的名字,可能是外號,說他們是拿著別人東西(意為有人出錢),是跟“民先”對著幹的。我哥哥他們都上師大附中,大家都知道,有一次“飯團兒”的給我們上課,就說我,說你們一家子都是共產黨。其實我那時候功課不錯,在學校也是個風頭人物呢,我就站起來了,我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共產黨是怎麽回事,我說:“你還不配呢!”(眾笑)我那叫四六不懂,什麽也不懂。我後來被學校開除了。

定:就為這句話?

蕭:不是為這句話,還為別的。那陣兒我十幾歲,小孩嘛,給“飯團兒”的幾個人挖陷坑,整人家。他們開會去,(向我們打聽路),我們就指著一個夾道,裏面是女廁所,他們走進去就讓人給打出來,我們躲在一邊笑,就幹這事。

那陣兒李德倫,我大姐,黎頻他們都加入“民先”了,對我也好一些了。要不我為什麽跟張潔珣比較好呢?她也被師大一附中開除了。

定:張潔珣是誰?

[濱:張潔珣是彭真的小肥皂,小姨子(胰子,舊稱肥皂為胰子)啊。]

蕭:張潔珣是張潔清的妹妹,張潔清是彭真的愛人啊,彭真那陣兒是北京地下黨的書記。

南:這都算是北京市的名人了。

蕭:張潔珣、張潔清都是張璧的侄女。注261張璧是漢奸哪,張璧,還有我那大伯,李際春,還一個平傑三注262,這都是漢奸哪。張璧跟我父親都認識,我們是世交。我們在新新大戲院都有包廂,我們李家那個包廂在上場門,他們那個包廂在下場門,對著。

[濱:張二爺張璧嘛,我的印象就住在和平賓館的東邊,金魚胡同,一個四合院兒,在那兒還辦過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