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濱口述(第3/14頁)

我父親還捧角兒,好多戲子,還有梨園界的等等,好多,都是名流。他還逛妓院,但是他從沒帶回家來,就有一個帶回來過,就是那個施老六,八大胡同施家胡同的,那一看就有派,平常出來都素面朝天,基本不施粉黛,那眼睛……就算幹女兒似的。這個施老六,她給她鴇媽家掙了好多財禮,(她鴇媽)有一女兒,她掙的錢都供那女兒上學,給她氣得夠嗆。她後來嫁給一個律師,在天津,“文化大革命”也遭了罪了。

定:你們家去清真寺嗎?

濱:不去。頂多就把把齋。我母親把把齋。我父親又抽煙又喝酒的,一天喝一瓶多,白幹。最後就死於酒精中毒。死的時候50多歲,是1946年11月份,下著小雨,在家裏,就是他起夜,他覺得有點頭暈,就坐到凳子那兒,就過去了。挺幹凈的,一點沒有留湯了浸濕的。估計就是腦溢血,可是他也沒癱。沒有落炕上的過程。反正那時候就總吃藥。我下學回來拿了方子就抓藥,抓藥回來做作業。

定:您父親後來是按回民的葬禮還是?

濱:對,葬在復興門外五棵松,那邊有回民的墓。後來“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給遷到東郊,給了一個單兒(證明或收據之意),也找不著了。

我母親姓鐵,沈陽的回民。她是中等師範,現在來說可能是初中,然後好像16歲結婚,那時16歲就是15,虛歲。我外祖父我有印象,老頭兒的指甲蓋那麽長,胡子長著呢。他們從哈爾濱到北京以後在我們家住過,後來在絨線胡同買的房子,離我們家不遠,然後搬到安立胡同,就是首都電影院後身西側的一個胡同。

定:您外祖父是做什麽的?

濱:不知道,聽說是驢販子,做生意,也不是特別富有的。注230

定:母親家哥兒幾個呀?

濱:大姨二姨三姨,我母親行四,然後是一舅舅,那舅舅可能最小。都在(東北)那邊。大姨我見過,三姨好像也見過,大表哥來過北京,上國高,在這兒住過一段兒。

定:您母親怎麽和您父親結婚的?

濱:可能是說媒吧。我母親跟我父親差7歲。她活到八十九,差一年90周歲。

李德倫不是說嘛,他的音樂啟蒙老師就是我母親,我母親有個風琴。我母親就這點好,你不是什麽(指其父抽大煙逛妓院)嗎,我就在家裏玩牌。一日三餐都料理完了,一日三餐都親臨哪,有時候還親自炒菜。這一大家子。都弄完了,晚上沒事了就玩牌。

[蕭成:我母親這一打麻將啊,還不敢讓我父親聽見,這麻將洗的時候不能這麽嘩啦嘩啦洗,得推著,還得告訴:“別出聲別出聲。”有人跟她打。我小時候都學會打麻將了。我沒跟她一塊兒打,但是我在她旁邊看著我都看會了。]

定:你媽媽是個什麽性格的人呢?

濱:反正挺開通的。

南:挺強的。

濱:你想這個家裏上上下下她都得應付,在交道口那兒,1952、1953年的時候就是居委會主任,那不拿錢,絕對不拿錢,還往外掏。“文化大革命”受沖擊,她受沖擊不亞於李德倫。

我母親懷了20胎,有一個是雙棒兒(即雙胞胎),就是21胎,21除以7,我們的成活率是30%。我在7個裏頭是老五,大排行裏頭我是行九,她媽(指李南之母黎頻)行五,比我大9歲。山西那個姐姐(黎穎)比我大15歲,李德倫比我大一輪。

我母親沒有奶,沒有奶就很容易懷孕。好比說年初生一個吧,年底就又能生一個。一月份生一個,等到10月、11月就又能生一個。我們家就這方面,生殖力特強,婦科沒什麽病。我母親懷孩子吧,還總是女孩兒,重男輕女啊,那時候也不能上醫院刮去,懷了孕就吃藥打,蹦,這個那個瞎折騰,流產了好幾個,有的很短時間就夭折了。

我們家三六九等。老大,我大姐姐那沒的說,第一個孩子,是比較拿事的。我大姐功課又好,一直師大附中的,然後又北大,她上大學的時候還一邊準備功課,一邊拍我睡覺,我母親不管,我母親弄一幫各種太太在家打牌。李德倫是第一個男孩子,不得了啊,大少爺。還有她媽媽(指黎頻),生下來圓咕隆咚挺可愛的,她就是奶媽喂大的,李德倫也是,我大姐也是。她那個奶媽一直在我們家待著,時間比較長,老王媽,外號叫禿老王。老太太的頭發後來都沒了,就那麽幾根頭發,後頭還弄個小夾棍,這兒都光頭皮,跟南瓜似的。奶媽完了以後還有看媽。有做雜活的老媽子,洗洗涮涮的,收拾屋子的,各屋子都有幹活兒的。還有廚子。在安福胡同的時候還有一個本家的,李德霖,他做飯,一日三餐大小都包了。

我的六姐,注231比她(李南)媽媽小兩歲,在家裏也不受待見,就讓她上平民小學,不花學費的,也在新華街那邊。我三歲的時候又一妹妹(李津),又一女孩,也不待見她,就給她擱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