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改制與“革命”(第3/7頁)

謳歌和擁戴王莽的人自然不會缺少。當平帝選後,王莽拒絕把女兒參加候選時,就每日有千余人,包括平民、學生和官吏,守闕上書,“願得公女為天下母”,結果他的女兒不待候選便直接做了皇後。當皇後正位後,群臣請求給他“大賞”時,就有八千多人上書附和。當他拒絕接受賞田時,就先後有吏民四七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上書朝廷,聲言對他“亟宜加賞”。

在這時期,王莽處處以周公為榜樣,朝野也以周公看待他。傳說周公輔政時,有南方遠夷越裳氏來獻白雉,為周公功德及遠的表征;是時也有益州塞外(今安南境)蠻夷,自稱越裳氏,來獻白雉和黑雉,其後四夷聲言因慕義而來朝貢的絡繹不斷。周公“托號於周”,所以朝廷的公論要給王莽以安漢公的稱號。周公位居總領百僚的太宰,所以朝廷的公論要為他特設“宰衡”一職,位在諸侯王之上(宰衡是兼采太宰和阿衡之號,商湯大臣伊尹,號阿衡,曾輔湯孫太甲)。周公的七個兒子都封為諸侯,所以朝廷的公論要把他的兩個兒子(他原有四子,一因殺奴,為他迫令自殺;一因助衛氏,伏誅;後來又一因謀殺他,為他迫令自殺)都封侯。最後,傳說周公當成王幼小時,曾暫時替代他做天子,謂之“居攝”,於是就有一位侯爵的宗室上書,說“今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如周公”。這件想象的史事正要開始重演時,平帝病死,又是絕後。是月就有人奏稱,武功縣長淘井,得白石,上有丹漆寫的文字:“告安漢公莽為皇帝。”王莽卻經間蔔和看相之後,選了一個最吉的兩歲的宗室子嬰,做平帝的後嗣,同時他受同僚的推戴和太皇太後勉強下的詔令,實行“居攝”,他令臣民稱他為“攝皇帝”。他的祭祀及朝見太皇太後時,自稱“假皇帝”(假有代理之意,非言偽)。

在王莽“居攝”的頭兩年間,安眾侯劉崇及東郡太守翟義先後起兵討伐他,皆敗死。第三年(公元8年),宣示天意要王莽做皇帝的“符命”接疊而起,是年十一月,王莽奏上太皇太後,請(許莽):

共事神祗宗廟,奏言太皇太後,孝平皇後,皆(仍)稱假皇帝,其號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攝,以居攝三年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為度,用應天命。臣莽夙夜養育,隆就孺子,令與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後威德於萬方,期於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復子明辟”(謂待子嬰長大後,還他帝位),如周公故事。

次月,某日黃昏時,有梓潼人哀章,穿著黃衣,拿了一個銅盒,送到漢高祖廟。盒裏裝著兩卷東西:一卷題為《天帝行璽金匱圖》,一卷題為《赤帝行璽劉邦傳子黃帝金策書》。策書的大意是說王莽應為真天子,太皇太後應從天命。守廟的人奏聞王莽。次日一早王莽便到高廟拜受這銅盒,即所謂“金匱”,然後謁見太皇太後,然後還坐殿廷,下書道:

予以不德,托於皇初祖考黃帝之後,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後之末屬。皇天上帝隆顯大佑,成命統序,符契圖文,金匱策書,神明詔告,屬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策之書,予甚祗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定是建除等十二日次之一),禦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始建國元年正月之朔。

第四節王莽的改革

王莽即位後,除了“改正朔,易服色……”外,還要改變全國的經濟機構。他自從少年得志以來,可謂從心所欲,無不成為事實。現在他要依照先聖的啟示,理性的喚召,為大眾的福利,和社會的正義,去推行一種新經濟的制度,還會遇到不可克服的阻礙嗎?孟子所提倡而認為曾經存在過的“井田”制度,時常閃爍於西漢通儒的心中。不過董仲舒和師丹都認為“井田”制“難猝行”,不得已而思其次,提出“限民名田”的辦法。王莽在勝利和樂觀、信古和自信之余,便完全看不見董仲舒和師丹所看見的困難了。他不但要實行“井田”制度,並且要同時改革奴隸的制度,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王莽下詔道:

古考試設廬井八家,一夫一婦田百畝,什一而稅,則國給民富而頌聲作。秦為無道,……壞聖制,廢井田,是以兼並起,貪鄙生,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曾無立錐之居。又置奴婢之市面上,與牛馬同欄,制於民臣,專斷其命(謂吏民得擅殺奴婢)。奸虐之人,因緣為利,至略賣人妻子。逆天心,悖人倫,謬於“天地之性人為貴”(語出《孝經》)之義。……漢氏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疲癃鹹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稅一,實什稅五也。父子夫婦,終年耕耘,所得不足以自存。故富者犬馬余菽粟,驕而為邪;貧者不饜糟糠,窮而為奸。俱陷於辜,刑用不措。……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買賣。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余田予九族鄰裏鄉黨。故無田,今當受田者如制度。致有非井田聖制,無法惑眾者,投諸四裔,以禦魑魅,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