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地理造就的海上強國或陸上強國(第5/7頁)

在羅馬帝國時期,這片著名的羅馬平原(Campagna),排幹了沼澤,人口逐漸變得很稠密,但是羅馬平原四面洞開,完全無遮無擋地直接面向第勒尼安海,遂成為海盜的首選目標。只要羅馬的警察不在場,海盜立即開始猖獗於整個地中海地區。於是,村莊被毀,田園荒蕪,排水渠廢棄了,死水潭中瘧蚊繁衍。從整個中世紀到30年前,從台伯河河口到奇爾切奧山附近的彭甸沼澤地都是人們避開繞行的地區,或者駕著響聲隆隆的車子疾馳而過。

於是產生了這樣的問題,為什麽這座古代世界最重要的城市會選擇在這樣一個瘟疫肆虐的地區建立?確實,這是為什麽呢?還有,為什麽聖彼得堡會選擇建立在沼澤之上,使成千上萬的人們為了排幹汙水而有性命之憂?為什麽馬德裏會建在一片荒涼貧瘠的高原之上,與周圍城市相隔數百裏?為什麽巴黎坐落在盆地的底部,常年飽受雨水的侵蝕?這些問題都使我無法回答。也許是因為機緣與欲望——或者說是有許多失誤的政治預見——兼而有之。或者只是機緣,或者只是欲望。我不知道。這並不是一本哲學書。管他呢。

總之,羅馬就是建在它所建立的這個地方。盡管這裏有不利健康的氣候、炎熱的夏季、寒冷的冬季以及不便利的交通,然而這座城市仍然成長為一個世界大帝國的首都和一個全球性的宗教聖地。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必去追問一句簡單的解釋。它會有上千種絕不重復且相互交錯的解釋,但是在這本書裏我們不必尋根究底,因為要找到問題的答案至少要寫出像本書這樣厚的三卷本。

關於羅馬這個城市,我不想再費筆墨,因為我對這座號稱東半球永恒之城的地方抱有深深的偏見,也許沒有誰比我更討厭它了。這主要歸因於我那些富有反叛精神的祖先們。他們從公元前50年至公元1650年間,一直就與羅馬格格不入,他們與羅馬之間存在著深深的芥蒂。站在古羅馬會議廣場巨大的廢墟上,我只有哭泣,哀悼那些逝者,然而我看到的卻是那些流氓惡棍恣意蹂躪著整個歐洲大陸和大部分亞非地區,無恥的他們還打著將軍與黨魁的招牌。的確,他們為那些地區留下了一些業績,而這些業績似乎成了抹殺他們在那裏犯下的滔天罪行的永恒借口。站在那座大教堂前,向殉難者與聖彼得奉獻哀思,我應該油然生出敬畏之情。然而,我卻為無數錢財浪費在這樣一座毫無美感和魅力可言,只不過比同類建築大一些的教堂上而深感痛惜。我景仰的是佛羅倫薩和威尼斯的和諧,我欣賞的是熱那亞的協調。我當然知道我不是唯一有這樣想法的人。意大利詩人彼特拉克、德國詩人歌德,以及每一個有點兒成就的人,在他第一眼瞥見布拉曼特(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建築師——譯者注)的穹窿時,都會灑下一掬哀思之淚。就此打住吧,我可不願破壞你對這座城市觀賞的興致,你將來自己去看吧。自1871年以來,羅馬就是意大利王國的首都,它還有座城中之城——梵蒂岡。1870年9月是這個教皇國的大劫之日。這一天,意大利王國軍隊進駐梵蒂岡,頒布了一項法令,取消了教皇的絕對統治權,宣布該城從此由羅馬統轄。直到1930年,這座城中之城才物歸原主,恢復了教皇被剝奪的最高統治權。

現代的羅馬城幾乎沒有什麽工業。它只有幾座破舊的古羅馬時期遺址,它的中央街道使人想起美國的費城,另外這裏還有許多穿軍服的人。軍服倒很漂亮。

接著,我們又到了另一座城市,到目前為止,它是整個半島人口最稠密的地區,是地理與歷史的奇特的混血兒,而且它使我們又一次面臨一個困惑不解之謎:為什麽這座擁有各種自然便利的城市,竟沒有取代那個坐落在幹涸的河道上的羅馬?

那不勒斯正處於一個優良海灣的通海口,它比羅馬歷史更悠久,它建立在意大利西部海岸最肥沃的土地上。那不勒斯最早是由希臘人建立起來的,希臘人為了與危險的亞平寧部族進行貿易,他們先是住在與大陸保持一定安全距離的伊斯基亞島上,但是這個島也不是十分可靠,因為它時刻面臨著火山爆發的威脅。因此,希臘人只好遷往大陸。由於這些殖民者們之間不可避免地經常產生矛盾(因為遠離家鄉並受到貪婪的總督肆意的欺淩,他們的心情很煩躁),並最終導致內亂,有三四個居民點在爭鬥中被毀壞了(就像美國建國時那樣),所以這時有一批新移民決定從頭開始,自己建立一座城市。他們稱之為“新城”或者“那波利斯”,後來它就演變為“那波利”或者英語中的“那不勒斯”。

當羅馬還是一個牧羊人聚居的小村落時,那不勒斯已經是一座繁榮的商業中心了。然而那些牧羊人一定具有真正的行政管理天才,因此到公元前4世紀那不勒斯就已經與羅馬“結盟”了。“結盟”只不過是悅耳的名詞,實際上它與“臣服”是一回事兒。從那時起,那不勒斯就扮演了一個低等的角色。後來,它又被蠻族的鐵蹄侵占,最後它落入波旁王室的西班牙後裔手中,他們的統治已經成為無恥的暴政與對思想的集權的代名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