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文藝復興

人們再一次只是為了活著而歡欣鼓舞。他們努力想挽救古老的、令人快樂的希臘文明和羅馬文明的遺跡。他們為自己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因此稱之為“文藝復興”或“文明的再生”。文藝復興並不是一場政治或宗教運動,而是一種精神狀態。文藝復興時期的人們依然是教會母親順服的兒子。他們仍舊是國王、皇帝和公爵統治下的順民,沒有絲毫怨言。但是,人們的生活態度已經發生了改變。他們開始穿不同的衣服,說不同的語言,在不一樣的房子裏過不一樣的生活。

他們不再把所有的思想與精力用在等待永生幸福的降臨。他們開始嘗試,就在這個世界上建立起自己的天堂。說實話,他們取得了很大的進展,的確成就非凡。

我經常告誡你們,對歷史時期的確立是很危險的。人們總是從表面上看待歷史日期。他們認為中世紀是一個黑暗、愚昧的時期。隨著時鐘“滴答”一聲,文藝復興便開始了。於是,城市和宮殿都沐浴在熱切的、好奇的、燦爛的陽光之下。

中世紀的實驗室

但事實上,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並沒有明確的時間界限。13世紀當然是屬於中世紀的,所有歷史學家都無異議。13世紀就真的如人們所說的那樣充斥著黑暗與停滯嗎?根本不是。13世紀的人類是非常活躍的,他們不但建立了偉大的國家,而且還發展了規模宏大的商貿中心。在城堡塔樓和市政廳的屋頂之旁,新建的哥特式大教堂的纖細塔尖高高矗立,炫耀著前所未有的輝煌。整個歐洲都呈現一派生機盎然的喜人氣象。市政廳裏滿是高傲顯赫的紳士們,由於意識到財富就是力量後,他們便開始為爭奪更多的權力與他們的封建領主進行鬥爭。行會成員們也仿佛覺察到“人多勢眾”這一重要原則,正在和那些市政廳裏身處高位的強大紳士決一高下。國王和他精明的顧問們趁機渾水摸魚,他們果然逮住了不少滑溜溜、金閃閃的“鱸魚”,還當著那些又吃驚、又失望的市議員和行會兄弟們的面,把它們烤熟吃掉了。

當夜幕降臨,昏暗不明的燈光再也招徠不了更多關於政治、經濟等問題的討論時,為了讓漫漫長夜更有意義、更有情趣,普羅旺斯的抒情歌手和德國的遊吟詩人便開始講述他們的故事,演唱他們的歌謠,歌頌他們的浪漫氣質和豐富多彩的冒險經歷。他們用富有磁性的聲音訴說著他們的故事,用美妙的歌謠唱頌浪漫舉止、冒險生涯、英雄主義和他們對美女的忠貞。與此同時,青年人對蝸牛似的進步感到忍無可忍,他們成群湧入大學,在那裏又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中世紀的“國際精神”有點兒令人費解,請聽我一一道來。我們現代人大多是講“民族精神”的,這很容易理解。我們分別是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或意大利人,各自說著英語、法語或意大利語,上著英國的、法國的或意大利的大學,除非我們一心想學習某種特殊學科,我們才會學習另一種語言,前往慕尼黑、馬德裏或莫斯科上學。可在13世紀和14世紀,人們很少討論說自己是英國人、法國人或意大利人。他們會說“我是謝菲爾德公民”,或者“我是波爾多公民”,或者“我是熱那亞公民”。因為他們同屬於一個教會,這使得他們彼此之間有一種兄弟般的親情。並且,所有教養良好的人士都會說拉丁語,所以他們便掌握著一門國際性語言,從而能夠消除所有的語言障礙。然而在現代歐洲,隨著民族國家的發展,這種語言障礙已經形成,使一些少數民族處於極其不利的地位。我舉個例子,讓我們來看看埃拉斯穆斯。他是一位宣揚寬容和歡笑的傳教士,他的全部作品都寫於16世紀。他住在荷蘭的一個小村莊,用拉丁語寫作,讀者遍布全歐洲。如果他仍然活在今日,他大概只能用荷蘭文寫作,那麽能直接看其著作的便只有幾百萬人。為了讓其余歐洲人和美國人分享他的思想,出版商就不得不將其著作譯成20多種不同的文字。這可要浪費一大筆錢。更可能的情形是,出版商不去找這個麻煩也不會去冒這個風險,壓根兒就不會出版他的書。

600年前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當時,歐洲人口中的大多數依然愚昧,根本不會讀書寫字,但對於那些有幸掌握了鵝毛筆這一高超技藝的人們來說,他們屬於整個知識王國。這個王國跨越整個歐洲大陸,沒有邊界,也沒有語言或國籍的限制。大學正是這個王國的堅強堡壘。不像現代的堡壘或要塞,當時的大學是不存在圍墻的。只要哪裏有一位教師和幾個學生碰巧湊在一塊兒,就算建立起了大學。這再次說明了中世紀和文藝復興與我們現代社會大不相同。如今,要建立一所新的大學,其遵循的程序幾乎無一例外是這樣的:某個富人想為他居住的社區作貢獻,或者某個教派想要建立一所學校,以便讓他們的孩子們受到正當可靠的監督,或者某個國家需要醫生、律師和教師一類的專業人才,決定建一所大學。於是,銀行戶頭裏先有了一大筆辦校資金,它是大學的最初形態。這筆錢被用來修建校舍、實驗室和學生宿舍。最後,招聘專業教師,舉行入學考試。就這樣,一所大學就辦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