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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儲藏間,開了燈,她把傘撐開放好。正轉身準備出屋,突然聽到緊鄰著馬路的窗戶玻璃被敲響了——一連串如馬蹄噠噠般的聲音。

  渾身一震,她難以置信地轉身回首。儲藏室的門窗都極其簡單,一如當年老房子般的木板門鐵柵欄窗,一左一右兩扇窗戶鑲著四塊四四方方的窗玻璃。窗外是黑沉沉濃墨般的夜色,讓站在窗前的人只有一個隱約模糊的輪廓。五指輪流敲出在玻璃上的噠噠聲,卻那麽清晰,一聲聲,撞在耳中,擊在心裏,感心動耳。

  這一刻,有些什麽、有些什麽在心頭如潮水般驚濤拍岸,讓記憶卷起千堆雪?秦昭昭突然間非常非常想哭。落淚前,她伸出顫抖的手,啪的一聲關掉了電燈。在黑暗中,於無人知曉處,讓淚水有如大雨傾盆。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她竭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在儲藏室裏無聲地掉眼淚。儲藏室外,林森一直靜靜地站著。窗前那個模糊的人影始終屹立不動,仿佛是一株已經紮根的樹,可以永遠站下去,永遠不離開。

  萬籟寂靜的深夜,四周悄無人語,只有風搖樹葉的簌簌輕響。她在窗內,他在窗外,彼此無言,只有指尖輕輕敲在玻璃上的聲音,輕微又清脆。一切一切,都仿佛是當年——最是當年明月今猶在。

  即使你離開,我熱情未改。這漫長夜裏,誰人是你所愛……

  林森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靜默,他接了電話後就離開了,想來是他女朋友催他去接她。臨行前,他最後敲了敲玻璃,隔窗輕語,感慨萬千的語氣:“秦昭昭,今晚能見到你我很高興。晚安。”

  秦昭昭獨自留在儲藏室裏哭了很久,哭到幾乎渾身脫力。還是去年得知喬穆要結婚時這樣痛苦過,這一次她不明白自己怎麽會這麽難過。或許是因為她還以為林森早就把她忘了,卻沒想到,她顯然還在他記憶裏占據著寶貴的一角。他竟是如此長情的一個男人,這讓她的眼淚瞬間急如泉湧。

  他對她,可能就如同她對喬穆一樣吧?已經放下了那一段明知無望的感情,也已經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但情竇初開時曾經全心全意喜歡過的那個人,依然是珍藏在心底的朱砂痣,任時光如何流逝也淡化不了的鮮艷痕跡。

  把女朋友送回家後,林森駕車返回自己家。時針已經快指向淩晨兩點了,他卻了無睡意,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睡著。那些年深日久的往事,如電影膠片般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很晚才睡,卻很早就醒了,跳下床鋪,他在房間裏翻箱倒櫃找東西。稀裏嘩啦的聲音惹得他媽媽探頭進來,“一大早的你翻什麽呢?”

  “媽,您來得正好。我以前放在書櫃下面的那些東西呢?怎麽都不見了?”

  “那些東西,好像你爸都收到衣櫃上邊的壁櫥裏去了,那樣不容易發潮發黴。”

  林森果然從壁櫥裏翻出自己要找的東西。一大摞舊物件有書冊卡片明信片……還有一封信。那是當年秦昭昭寫給他的信,他一直都好好地收著。每當想起她時,會找出來看。不知看過多少遍,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句“很感謝你對我那麽好,很抱歉我不能回報你同樣的好”。

  愛情是什麽?一千個人恐怕有一千種解釋。而林森看過無數次秦昭昭的這封信後,對於愛情有了一種最質樸的理解——所謂愛情,就是我願意對你好,你也願意接受並且回報我同樣的好。

  對一個人好很簡單,想要一個人對自己好也很容易。難就難在,你願意對他(她)好的人,他(她)亦願意對你好,所以愛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林森至今沒有遇上這樣兩情相悅的愛情。

  林森參軍入伍將近十年。十年來,在部隊在軍校都是清一色的男性世界,特殊的環境注定了他感情世界的大段空白。頭幾年他心裏還一直在想著秦昭昭,明明知道她喜歡的人是喬穆,多想無益,卻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她。畢竟烈火青春的年紀裏,他那麽熱烈那麽投入地喜歡她。來到部隊服役後,封閉的軍營,單調的生活,他更加頻繁地把她在心頭念起想起。始終深刻記住,不需紙與筆。

  分別越久,他越希望能有機會再見到她。可是輪到他探親假回家,她還在大學校園上課。考上軍校後也有了寒暑假,二零零四年春節時他終於有機會參加同學聚會,但她卻沒有來,還傳開了她和喬穆開始戀愛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時,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同學會上沒有見到她,他也鼓不起勇氣去她家找她,哪怕是假老同學拜年之名。她和喬穆一起回家過年,二人世界正甜蜜,他貿貿然跑去似乎不太好。何況,她搞不好都已經不記得他是誰了,他不想站在她面前看她費力地想:“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