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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裏的乘客只有秦昭昭一個人了,她坐在後座的一角,正好是駕駛座的後面。她看不到前座上林森的臉,只能聽到他的聲音:“秦昭昭,你家現在住哪兒?”

  “還是住在長機。”

  “還住長機?”他的聲音中帶著微微的驚訝,“你家那排老房子不是都已經拆了嘛!在長機還有地方住嗎?”

  她也驚訝:“你怎麽知道我家那排老房子拆了?”

  “哦——我聽我爸說市政府在長機地區搞規劃。長機很多老平房都已經被拆了,我想你們家的房子那麽老舊,肯定在拆除行列吧。”

  “是啊,我們家原來住的房子已經拆了,但是我爸媽之前買了廠裏的集資房。現在新家還在長機家屬區內,就在長機地區的路口。”

  林森沒再說什麽,掉過車頭朝著城外東郊駛去。一出城,車子明顯就顛簸起來。沒辦法,東郊這條公路坑坑窪窪,破得都沒法挑路走。有時晚上要從市裏打的去長機,一些的士司機都拒載,嫌路太破了,也嫌那種鄉下地方載不到回頭客,得放空車回市區。

  秦昭昭出聲提醒他:“你慢點開,這條馬路的路面狀況不好。”

  “我知道,我可是在這條馬路摔過跤的,想不到這麽多年了它還是這麽破。”

  想起當年林森在這條馬路上摔的那一跤,秦昭昭心頭不由得浮起幾分歉意。當時他摔破了嘴她都不知道,後來也沒去看他,只打了個電話表示關心,還打得匆忙潦草。

  “那次也是你送我回家,結果弄得摔跤,真不好意思。所以今晚你一定要小心開車,不能出什麽事,我可不想讓你女朋友來怪我。”她半開玩笑半認真。

  林森頭也不回:“放心吧,她不會的。”

  她順著話說下去:“她不會——那她一定是很大方的女孩子。你們認識多久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那時記得請我喝喜酒。”

  “我去年八月回家探親才認識她的,結婚一事還為時過早。你呢,和喬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他這次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

  他的一句反問把秦昭昭給問住了,遲疑片刻才避重就輕地回答:“喬穆的外婆中風後一直癱瘓在床,他要留下來照顧他外婆。”突又想起來:“啊——你去年八月回來過?我去年八月也回來過。”

  她這句話顯然讓林森很意外,他朝後側了側頭:“是嗎?”

  “是呀,那時候剛好老房子要拆,我就特意回來一趟。”

  “你回家待了多久?”

  “沒待多久,就一個星期。那時是八月初,公司月初總是比較忙,得趕著回去。”

  林森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你也是八月初回來的,那八月九號……不對……應該是八號你還在長機嗎?”

  秦昭昭認真回想,這個日子她還記得,因為正好是奧運一周年,好記。“不在。我記得那次本來要買七號的票走,但沒買到就買了八號的,九號我已經回深圳了。怎麽了?”

  “沒什麽,隨便問問。”

  秦昭昭感覺林森不像隨便問問,去年八月的事情,他還能說出一個準確的日期問她在不在長機,這像是隨便問問嗎?但他避而不答,她也就不再問,只是心裏免不了幾分疑惑與猜測。

  一路顛顛簸簸,車子終於開到了秦昭昭新家的樓房旁。新建不久的幾幢大樓通體還是未染歲月風塵的潔白,在夜幕下鹽柱般靜靜矗立。

  秦昭昭下了車,林森也下了車,一直把她送到單元樓的樓道門前。一大扇不銹鋼防盜聲控門嚴絲合縫地鎖在樓門口,起到把關守門的作用。他擡頭望著眼前的新樓問:“你家住在幾樓?”

  她指給他看,“頂層六樓右邊那一套。”

  說是說六樓,其實嚴格說來是七樓。因為最底層的一樓是儲藏室。從儲藏室那層再往上數就是第七層了。

  “那麽高,爬樓梯豈不是很辛苦。”

  “習慣了就好。謝謝你送我回來,今天太晚了不方便招待你上去坐,而且你還要趕著去接女朋友。快去吧,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不過路上記得要開慢一點。”

  他沉默片刻,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但最終還是點頭:“再見。”

  “再見。”

  打開防盜門進了樓道,秦昭昭不急著上樓,而是先往一樓自家的儲藏間去了。這幾天天氣陰陰的,臨出門前怕下雨她特意帶了一把傘,回家後習慣性地把傘放回儲藏間。她們家的傘一律放儲藏間,這樣出門時方便。要是放在六樓,等下了樓才發現忘了帶傘,還得倒回去重新爬樓,可就太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