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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以後,林森盡量讓自己別再想起秦昭昭,偶一念起,就趕緊如滅火般澆滅了這個念頭。時間一年年過去,年齡一年年增加,父母開始張羅開了他的婚事,每年回家探親時都要他去相親。他理解他們的心思,雖然自己並不起勁,也還是很配合。一個一個又一個,他也陸續見了不少女孩。

  起初他很挑剔,嫌甲不夠秀麗,乙不夠文靜,丙不夠溫柔……做媒的阿姨笑吟吟,“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你說,我替你去找。”

  他不假思索,“我喜歡那種文文靜靜、秀秀氣氣的女孩子,長頭發,大眼睛,聲音溫柔好聽……”

  說著說著驀然一凜,他突然頓住。他在說準呀?這不是在說秦昭昭嘛!山水迢迢,歲月遙遙,時間與空間的相阻相隔,讓他和她早已成為天涯陌路人。他也早已對她淡了那份心思,可潛意識裏,她竟還在悄悄地影響著他對未來伴侶的選擇要求。

  阿姨催他,“還有什麽要求,說啊!”

  他回過神來,矯枉過正,“沒啥要求,是個女的就行了。”

  媒人還是很快為他介紹了幾個條件不錯的女孩子。但那些女孩子都和他處不長,接觸一段時間後,結局都是同樣的吹燈拔蠟。這不是他的問題,這是所有兵哥哥們的共同問題。

  因為和軍人談戀愛不容易,一個在部隊一個在地方,分隔兩地,一年只有一個月的探親假能見面,平時只能靠書信和電話維系感情。可是兩個人的生活完全沒有交集點,打電話寫信也漸漸成為例行公事般的近況匯報,很難有真正的溝通和交流。時空的距離決定了感情的日漸疏遠,所以軍人的戀愛成功率一向很低。

  林森相親過的幾個女孩子,和他保持聯系最久的也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一個接一個都知難而退了,婉轉地表示分手。他能理解她們的選擇,名義上他是在和她們在談戀愛,可是他哪裏像個男朋友?他沒辦法陪她們逛街吃飯看電影,她們生日或是生病他也沒辦法送上禮物或是陪護、照顧。逢年過節時人家都成雙成對地起歡度佳節,他頂多是打個電話過來說說話。這樣的寂寞孤獨冷清有幾個女孩受得了?何況這個色彩斑斕的繁華世界,誘惑無處不在。他既然沒辦法盡到身為男友的職責,自然有盡得到職責的人。青春易逝紅顏易老,如果人家女孩子又認識了更好的男友人選,有什麽理由非要吊死在他這棵樹上呢?

  女朋友吹了一個又一個,林森並不傷心難過。相親認識的原本也就沒什麽感情基礎,而兩地書信式的戀愛也培養不出多麽深厚的感情。有一位和他電話來往了一個月的女孩子連分手的暗示都沒有,就突然間不再接他的電話了。他打了兩次她都不接,馬上明白她“避而不見”的意思,於是毫不留戀地就把她的號碼刪了。有什麽呀!還這樣遮遮掩掩地不給個痛快話,難道怕他會糾纏不休嗎?他不就是回家探親時和她見了幾次面,現在都想不起她的模樣了,還不至於為她要死要活。

  年年相親卻年年和女朋友吹,那些女孩子來來往往都是過眼雲煙,林森無所謂,他父母卻著急了。尤其是林爸爸,“我說你小子怎麽回事啊!怎麽談一個吹一個?”

  “她們要吹我有什麽辦法,我總不能弄根繩子捆住雙腿不讓她們走吧?”林森覺得父親這話很沒道理,這關他什麽事啊!

  “你得想想辦法,在女孩子身上多花點心思呀!照你這樣子吹下去,要幾時才能交上一個正式的對象?”

  “爸,找對象這種事急不來的,您急也沒用。再說了,我都不急您急什麽呀?”

  這話林爸爸不愛聽了,吹胡子瞪眼,“你小子,你現在倒不急了!讀高中那會兒你搞對象比誰都積極,班上的女生追了這個追那個,還像模像樣地請同學們吃喜糖。那個不該著急的年紀你對這事挺著急,這會子老大不小的歲數該你著急了你倒又不急了。我說,你倒是幾時能請你老子我吃上真正的喜糖啊?”

  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秦昭昭了,但父親的這番話又把林森的記憶之湖攪得漣漪圈圈,一圈又一圈蕩開的都是她的影子。

  高中畢業後,她去了上海讀大學,他來了福建當兵,從此再沒有見過面。已經六七年過去了,她現在怎麽樣、他突然間很想知道她的近況。借助突如其來的沖動,他立刻躲進房間打電話,怕稍一遲疑就沒有那份勇氣了。她家的電話號碼他至今還記得,雖然幾年都不曾撥打過,但這一刻一想起要打電話了,那七個阿拉伯數字自動跳出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