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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〇〇屆實驗中學文科三班的同學聚會在於倩的大力操辦下舉行了。她搞得很成功,那天來了差不多當年班上四分之三的學生。很多像秦昭昭一樣,已是多年未曾露面,再相逢時,大家都在大呼小叫:“XXX原來是你呀!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林森是大家公認的變化最大的男生。當年一個班的男生中數他最搗蛋,說話做事總沒個正形,不是嬉皮笑臉就是吊兒郎當。現在,雖然他是一身便裝來出席的同學會,但偉岸筆挺的身軀,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言談舉止都透著嚴謹自律,一目了然就是部隊出來的人。

  好多老同學見了他都哇哇大叫:“你是木木?真讓人認不出來,這變化也太大了。”

  秦昭昭則是大家公認的變化最小的女生,許多與會的同學一眼就認出了她,說她基本上還是當年的模樣,只是更漂亮了。於倩湊過來問她用的什麽護膚品,容貌還保養得這麽好,看上去頂多二十二三,一點不像二十七八的女人。“你看看我眼角的魚尾紋,居然有三四條了,抹什麽都不管用,氣死我了。”

  於倩的確是更顯老相,可能是做生意讓她殫精竭慮的緣故,也可能是婚變的原因。秦昭昭聽說她去年離婚了,因為丈夫背著她另結新歡。好在她想得開,如今已經重新振作起來了,正在積極相親準備開始第二春。

  看見秦昭昭後,林森主動過來打招呼:“好久不見。”

  她微笑著回應:“是呀,好久不見。”

  離別經年後的重逢,除去這句“好久不見”沒有更合適的開場白了。說完這四個字,他們一時俱沉默,彼此心頭都湧上幾分百感交集。

  沉默片刻後,又是林森主動開口:“聽班主任說你現在在深圳,還好嗎?”

  “還好。聽周明宇說你以前在福建當兵,現在在哪兒服役?”

  “還是在福建。”頓了頓,他報出四了字,“福建廈門。”

  “廈門?”秦昭昭很吃驚,“你在廈門?我去年——不,應該說前年了,還去過廈門玩。”

  “我知道,我看見你了。”

  他的回答讓他更加吃驚:“你看見我了,你在哪兒看見我了?”

  “角嶼島。”

  秦昭昭立刻想起了那座被蔚藍海水簇擁著的小島。那是她在廈門看到的最藍的海水,但那座島卻因為是駐軍島無緣上島參觀。她依稀記得當時小島長長的碼頭上站著幾個軍人,沒想到,其中一個竟是林森。

  “你就在角嶼島服役呀?”

  “英雄三島駐島部隊是整體管轄的。我平時的具體工作在小嶝島,那天有事就過去了角嶼島一趟。”

  “這麽巧,那你看見我了怎麽不叫我?”

  “當時公務在身,不方便。”停頓了一下,他又多說了一句。“另外看到你和喬穆在一起玩得很開心,我想還是不要打擾你們比較好。”

  秦昭昭怔了怔,林森這話裏有著很明顯的知趣回避之意,他一定以為她當時正和喬穆一起濃情蜜意著吧?果然他又接著說下去:“二〇〇四年春節回家和老同學聚會時,我就聽葉青說你和喬穆已經開始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看起來感情也還是很好。你的心願終於實現了,我也替你感到高興。”

  他的話帶著由衷的真誠,一如當年十八少年般的真誠,但真誠中也透著幾分惆悵和惘然。她心裏一酸,欲言又止。遲疑間,手機響了,鈴音是張學友的深情動人的歌聲:

  即使你離開,我熱情未改。這漫長夜裏,誰人是你所愛……

  這首曾經最喜歡的“還是覺得你最好”一直被秦昭昭設為鈴音,可她低頭去翻手袋時卻發現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響,一擡頭,對面的林森正從褲兜裏掏出手機,“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原來是他的手機在響,不約而同地,他竟和她一樣選用了這首歌作為手饑鈴音,她不覺怔了。

  林森走開幾步去接電話,短短的幾句交談卻很容易聽出是在和女朋友說話,她好象在哪裏玩,讓他一會兒過去接她。秦昭昭沒有繼續聽下去,一轉身,心情復雜神思恍惚地悄然走開了。

  當晚的同學聚會熱鬧極了。

  當年一群十七八歲的男生女生,如今都成了二十七八的男人女人,聚在一起話當年,說起高中時代的種種趣事都開懷大笑,聚會上談的最多的就是同窗時期的青澀之戀,那個誰誰誰和誰誰誰,說著說著林森和秦昭昭的“昭昭木木”事件免不了也被翻出來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