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7/8頁)

這時羅小扇臉上浮起一絲神秘,說:“就是小宋和老張壞的事,這是馬如龍的老婆在太平間門外趁沒人時單獨告訴我的。”沈天涯說:“他告訴你什麽了?”

羅小扇於是把馬妻說的一件事轉述給了沈天涯,讓沈天涯感觸頗深。

原來那天小宋和老張去醫院看望馬如龍,他倆雖然沒明說預算處長已經安排了人,但言談中馬如龍還是覺察到了什麽,到了晚上,他生死要回預算處去看看,馬妻沒法,才扶他去了財政局。打開預算處的門後,馬如龍當即就傻了眼,接著身子一晃,暈倒在地。那一段馬如龍恢復得還是可以的,好久沒出現險情了,馬妻也不知緣何,急得什麽似的,死掐馬如龍的人中,好不容易才把他掐醒。馬如龍緩過氣來後,馬妻問他怎麽了,他才指著自己過去那個位置,說他的桌子都搬到了老張那邊,說明他。的預算處長確實已經被人取代,他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位置上了。晚上回到醫院後,他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沈天涯怎麽也想不到背後還有這樣的插曲,早知如此,當時他就會堅持不讓老張他們將馬如龍的桌子挪開,給他留一個位置在那裏了。

不過就是留了位置,馬如龍遲早也是會知道沈天涯已經取代他做了預算處長的。

一時間兩人都無語了。好一陣羅小扇才撇開馬如龍的話題,側首望望沈天涯,說:“這個預算處長的位置是好多人求之不得的,現在終於挪到了你的屁股下,你也算是大功告成了,換了我早就躊躇滿志春風得意了,怎麽你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沈天涯笑笑,說:“我躊躇滿志春風得意的時候,難道要請你到一旁當拉拉隊?”

羅小扇就挖苦起沈天涯來,說:“不要以為黨和人民給你的位置還不夠高,可你這個預算處長的位置卻不是誰都能弄得到的。就拿昌都市來說吧,哪個單位沒有十幾個局級副局級幹部?真是路邊掉下一片樹葉也要砸著幾個,可一般單位的局級副局級,誰手中有預算處長這樣的大權?預算處長如果跟那些所謂的局級副局級在一桌喝酒,保證那些馬屁精會先給你預算處長敬了酒,才會再去理睬他們。”

沈天涯見羅小扇說話像拿著鐮刀割草一樣,沒去打她的岔,讓她過足嘴巴癮。羅小扇又放慢語氣道:“你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我知道這個預算處長並沒給你帶來預期的成功的喜悅和得意,你心頭好像淤積了什麽,一時化解不開似的。”

沈天涯暗暗一驚,心想這個女人真厲害,竟然一語道破了天機。他不得不承認道:“我也感到奇怪,原來我以為做了預算處長,我會為此激動不已的,雖然不會像範進中舉那樣變成瘋子,但至少也會拿瓶好酒,約上幾個好友彈冠相慶一番,誰知得知局黨組通過了我的任命時,我卻怎麽也激動不起來,找不到一點感覺。”

羅小扇望著遠處一點點幽黯下去的天邊。緩緩說道:“這才是你沈天涯啊,你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而不是小人。”

沈天涯一時沒明白過來,說:“什麽年代了,誰還會拿君子小人這樣生硬的道德標準去衡量一個人?”羅小扇說:“如果做上這個預算處長就洋洋得意,那就說明你是一個小人。”沈天涯說:“你說得太嚴重了,怎麽能這麽看人?”

羅小扇沒有反駁沈天涯,卻說出一番道理來,讓沈天涯不得不折服。她說:“我有一個朋友,是做生意的,她曾跟我說過她發財之後的感觸,說沒發財之前天天盼發財,發財之後一點也興奮不起來,相反覺得沒一點意思。”

沈天涯認為升官與發財不好比,說:“發了財,稅務來了,親戚朋友來了,黑社會的人也來了,自然沒一點意思,升了官卻沒有這樣的麻煩。”羅小扇說:“這還不是主要原因,問題出在財富積累的過程。我那朋友就跟我說,她的錢或者說她的原始積累,沒有幾個是正當途徑得來的,都是從歪道上賺來的,事實是在當今的社會裏,你想通過正當途徑發財,幾乎沒有一點可能。正因為錢的來路不正,發財後她才一點感覺找不到,無論如何也激動和興奮不起來。”

沈天涯聽懂了羅小扇話裏的意思,說:“你是說,我這個預算處長也來路不正?”羅小扇說:“不完全是,但也不完全不是。官場和商場一樣,僅僅走正途也是難得成氣候的,這恐怕已是不爭的事實。”沈天涯說:“看來你是把我看扁了。”

羅小扇摳出石縫中間殘留的雪塊,一伸手投了出去,說道:“你沒扁,還是那麽立體。”接著又說:“馬如龍住進醫院後,預算處長空了好幾個月就是定不下來,你說這正常嗎?我是說,憑你沈天涯的才華能力和敬業精神,是完全勝任預算處長這個職位的,如果你憑此做上了預算處長,保證你會欣喜若狂,激動不已,覺得非常有成就感。可你不是憑這一點上去的,至少不是完全憑這一點上去的,你還花了不少詩外功夫,你因此才沮喪自憐,覺得怎麽也找不到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