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7頁)

谷雨生也上前幫著清理起來,說:“靠著大樹好乘涼,有財政廳在後面撐著,你們的日子比我們好過多了。”沈天涯說:“是呀,要不怎麽說靠山吃山呢?你們在組織部門進步起來快,我們在財政部門用兩個小錢稍稍方便些。不過像你這麽一大抽屜的的士票,我也沒法放財政局機關財務室報銷,只好另想別的辦法。”谷雨生說:“另有什麽辦法?”沈天涯說:“我把這些票據粘在一處,上面貼好報銷單,注明市委組織部領導乘車用,保證好多單位要搶著拿去報銷。”谷雨生說:“像你這樣,我早處理掉了,還用你來操閑心,算了算了,你別給我添亂了,免得全昌都市人民都知道組織部的谷雨生拿著的士票去外單位報銷。”沈天涯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我白在預算處混了。”

粗粗清點了一下,大約有三百來張票據,五元的十元的都有,總共兩千五百元左右。沈天涯當即從錢包裏拿出一疊鈔票遞給谷雨生,說:“你點一下吧,看跟你的的士票的數字相符不。”谷雨生懶得點數,把錢放進抽屜,順手將沈天涯手上的錢包拿過來,打開看了看,見裏面還有錢,說:“你別走,剛才出去的兩位也有的士票,幹脆也給他們報銷一回。”說著出去找人去了。

錢包被谷雨生拿著,沈天涯自然走不了,只好坐著不動。沈天涯知道這位谷雨生會做人,懂得關心部下的利益,這樣的角色,今後會有出息的。

很快谷雨生就把他們找回來了.讓他們一人拿出一把的士票,谷雨生自作主張從沈天涯錢包裏拿出現金,遞到他們手上,喜得兩位笑逐顏開,敢忙致謝。谷雨生說:“不要謝我,謝這位沈大哥吧,他今天是專門來組織部扶貧的。”兩人於是感謝沈天涯,沈天涯說:“不謝不謝,只要以後你們批發帽子的時候,記得給我也批一頂就行了。”

送沈天涯出門時,谷雨生說:“給財神爺辦事劃得來,以後到哪裏去別忘了叫我一聲。”沈天涯說:“那當然,有你在身旁,還有什麽事情辦不了的?”

下午沈天涯就拿著給徐少林辦好的手續讓傅尚良過了目,又問清了徐少林住院的具體地方,出了財政局。先在街上買了水果,徑直去了徐少林住的昌東區人民醫院。別看這一大袋水果提著顯得隆重,實際上也就三十五元錢。沈天涯就想起葉君山那番大禮要小,小禮要大的理論來,不由得自哂了。

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徐少林的單人病房。門是虛掩著的,沈天涯輕輕敲了敲,裏面沒有動靜。推門而人,只見徐少林正在病床上蒙頭而睡。沈天涯也沒驚動他,把水果放到床頭櫃上,拿過一旁的方凳坐下了。病房裏雖然設施簡陋,卻還幹凈,地板和白色的墻都一塵不染。也沒有一般病房裏常有的那種難聞的氣味,說明徐少林並沒怎麽用藥。

坐了一會兒,沈天涯就感覺出了病房裏的冷清。忽想起馬如龍的病房來,開始還有不少人提著補品和東西去看望他,後來見他再也不可能爬起來當預算處長了,除了局裏工會和預算處的人,就再也沒人有興趣理他了,病房裏也像徐少林這裏一樣冷清起來。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去年徐少林也因重感冒在醫院裏打了兩天吊針。他雖然是預算處的副處長,而且當時還沒將資金管理權弄到手上,但去看望他的人卻絡繹不絕。當然大部分是外單位財務處的,有的送補品水果,有的送鮮花,還有不少送錢的,讓他小賺了一把。這次大概是徐少林隱瞞了住院的地方,或是大家已經知道他出院後不可能回預算處了,所以沒人來湊熱鬧了。

正這麽猜想著,只見徐少林在床上動了動,閉著的眼睛啟開了一條縫。慢慢徐少林的眼睛全張開了,警惕地看著沈天涯,說:“是沈處,來多久了?”手往身後一撐.坐了起來。沈天涯說:“你只管躺著吧,別起來別起來。”

這一下沈天涯才發現徐少林頭發蓬亂,胡子拉碴。秋霜打焉的枯草一般。情緒低落,神色頹廢,過去那張春風得意精神煥發的年輕帥氣的臉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像塗了一層厚厚的黃蠟似的。那雙曾經閃爍著自信和睿智的眼睛明顯暗淡了下去,像一對電力微弱將熄未熄的燈泡,已經發不出迷人的神采了。

本來徐少林的倒黴很讓沈天涯得意,可見他這麽一副落泊樣,沈天涯心下不由得生出悲憫,同情起徐少林來。不就是一個權字麽,到底犯不犯得著呢?沈天涯不免慨嘆,權力原來是特效壯陽藥,人如果對這種藥產生了依賴,一旦停藥,就會變得委靡不振,百無一用。

沈天涯例行公事地問問徐少林的病情,徐少林敷衍了幾句,慘然道:“沈處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我可是任何人都沒告訴的。”沈天涯笑笑,說:“這任何人大概沒包括傅局長吧?”徐少林很敏感,說:“傅局長帶了什麽話?”沈天涯也沒轉彎,拿出行政學院的人學手續,說:“這是傅局長做的安排,讓你到行政學院學習兩個月,充充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