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回 阻險竄荒山 落日窮途 仙鄉何處 興亡說古國 尺刃寸弩 殷鑒空悲(第6/12頁)

等到坐完,微聞洞外有了響動。剛一走到洞口,便聽洞外眾聲喧馳,聲如鳥語,又尖又細,腳步甚輕,好似多人在近處飛跑。就石隙往外一看,天已微明,上次所見一叢叢的黑影,俱都不知去向,也不見一個人影。方在奇怪,忽聽一聲驚叫,三五個二尺長短的黑影,從洞窟外飛起,疾如飛鳥,直往前側面土坡之下投去,一瞥即逝。雲鳳眼光何等銳利,早看出是幾個小人影子,料是昨日所見無疑。心裏一好奇,也不管是人是怪,忙將堵洞大石推開,拔劍在手,縱身追出一看,只見洞窟外面已滿積樹枝,堆有尺許高下,便往土坡上縱去。剛一到達,便見土坡下面一片平地上,聚著千百鮮花衣帽的小人,每個高僅二尺,各佩弓刀,班行雁列,排得甚是整齊。中間三把小木椅上,坐著一男二女。男的身材略高,像是小人之王。面前跪著三人,正在曉曉陳訴,神態急迫。雲鳳才一現身,那群小人便像蚊蟲聚哄般,嘩的一聲呐喊,如飛分散開來,成了一個橫行,站在小王前面,各自張弓搭箭,作出朝上欲發之勢。那小王倏地從座中起立,走向前面,嘴裏“咿呀”了一聲。群小中便閃出一人,戰兢兢地朝雲鳳走近了幾步,先將手中弓刀擲下,不住地手指足劃,嘴裏咭咭呱呱說個不休。

雲鳳看出群小空自人多,並無什麽本領。雖不通他言語,看出並不是懷有惡意。知道走近前去,必定將他驚走,便不下去,只將手連招,引他上前,捉住看看到底是人是怪。那小人見狀,仍是怯畏不前。雲鳳也學他將劍還鞘,以示並無惡意。那小王原疑雲鳳是妖怪,見用火攻未遂,雲鳳業已追來,要派那人求和,問雲鳳要什麽東西。及見雲鳳將手連招,又以為想吃那小人。那個派出去的小人,只管膽怯不前,恐將雲鳳招惱,亂子更大,又咭呱咭呱叫了兩聲。便從身後隊裏面又走出五個小人,內中四個先走上前去,把先派出的那一個小人按倒,從身旁取出藤索捆起,押往小王面前跪下;另一個便將衣服脫下,露出一身雪白皮肉,戰兢兢往坡上走來。雲鳳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小人轉把自己當成妖怪,特地選出一個臣民,來供犧牲,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本心想考查他是否人類,這般送上門來,正合心意,暫且由他。等那小人近前,索性伸手提起一看,只見他生得如周歲嬰兒一般長短,只是筋骨健壯,皮肉堅實得多,其余五官手足,均與常人無異。背上還印著一行彎曲歪斜類似象形的朱文字跡,不知是何用意。小人因為受驚太甚,業已暈死過去。

雲鳳見他二目緊閉,心頭微微起伏不停,知道氣還未絕。人小脆弱,禁不起挫折,反倒憐惜起來。暗忖:“古稱憔僥之國,莫非便是這種人麽?可惜言語不通,沒法詢問。”想到這裏,便坐了下來,把小人仰放在膝頭上,輕輕撫摸,想將他救轉。忽聽“嚶嚶”啜泣之聲,起自下面。低頭一看,那小王已復了原位。先派出來答話的一個,正被四個手持藤鞭的同類按在地下痛打呢。那小王看去法令頗嚴,被打的人伏在地下,一任行刑的鞭如雨下,連一動也不敢動,也不敢高聲哭泣,只管咬牙忍受,鳴咽不止。雲鳳見點點小人受此酷刑,好生不忍。知這些人把自己畏若神明,便放下膝間小人,緩緩走下坡去,連喝帶比道:“你們不要打他,我並不要吃人。你們找一個懂人話的來,我有話問。”雲鳳往下走沒兩步,下面群小又暴噪一聲,各將片刀舉起。雲鳳仔細一看,人數少了好些,不知何時溜走,自己竟未看出。知他疑要加害,再如前進,勢必群起來拼,這等小人,怎禁一擊?既不像是山妖木魅,何苦多殺生靈,以傷天和?便把步履停住,仍把那幾句幼稚的話比說不休。經過幾次,那小王好似有些懂得,口裏咿了一聲,便即停刑。眾小中又走出數人,也是走到雲鳳面前,將周身脫凈,戰兢兢站在那裏,意似等雲鳳自己取食。雲鳳將手連擺,隨意又提起兩個一看,生相均與先一個大同小異,只背上字跡和身著衣飾不同罷了。這幾個膽子似較略微大些,雲鳳放了手,他們也不走,只管仰頭注視雲鳳動作。再看坡下那一個,業已醒轉,仍伏在原處不動。雲鳳見怎麽比說,也是不懂,心急上路。又想起昨日所采大枇杷和許多果實尚在洞中,打算回洞取了起身,不再和群小逗弄,以免誤了正事。

雲鳳才回到坡上,又聽身後群小呐喊之聲。回頭一看,那赤身小人連先前那一個,共是七個,俱都滿臉驚懼之色,跟隨在身後不去,不禁心中一動。暗忖:“山居寂寞,這種小人倒也好玩,何不捉兩個藏在懷裏,帶回山去,無事時照樣教他們練習功夫,日久通了言語,豈不有趣?”便解開胸前衣服,挑了兩個面目清俊的包在懷裏,外用帶子紮好,徑直回洞,取了昨晚所采的果實,走將出來。正待起身,見余下五人赤身小人跟出跟進,仍未離開。猛想起自己還愁沒有衣履,仙山高寒,這小人不知能否禁受?他們現有衣服,何不給兩小多要一些帶走?於是重又往坡下走去。剛一到達,還未看見群小所在,便聽下面一聲暴噪,那數寸長的竹箭,如暴雨也似射將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