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十年薪膽 二蠻僧煉魔得真傳 兩輩交期 三劍客中途逢舊雨

允中在自又急又怒,無計可施。幸而來時服了嶽雯兩粒丹藥,還不甚覺饑餓。第二日午後,那矮胖兇僧來看兩次,見允中神態硬朗,一絲也不困憊,暗暗驚奇。一會又去請那高大兇僧來看。兩人商量了一陣,那矮兇僧便向允中道:“看你不出,你居然還是個硬漢子。我們現有一樁事要和你商量,你若應允,便能饒你活命;若是執迷不悟,便將你開膛摘心,與大老爺下酒。你意如何?”允中想了一想,答道:“我已被擒,殺剮任便。你如有事求我,也沒有綁著逼迫的。有什麽事,先將我放了再商量。事若可行,無不應允;如果是那些奸盜邪淫一類,你就把我殺了,皺一皺眉頭,不算漢子。”那矮的兇僧對那高的兇僧道:“這個人倒真是個漢子,比先前那些人強多了。好在我們也不怕他逃上天去。”說罷,便去解了允中的綁。

允中被綁一個整天整夜,周身麻木。知道這些兇僧厲害,又會妖法,決難覷便逃走,莫如暫時應允他的請求,見機行事。便問那兩個兇僧道:“有什麽事相煩,你說吧。”那矮兇僧先不答言,一手拖了允中走到庭中向陽處,仔細朝允中臉上望了又望。然後再拖他一同走進隔院一間禪房落座。說道:“我名喀音沙布,是本寺的二老爺。那生得比我高的是本寺大老爺,他的名字叫作梵拿伽音二。我們俱是西藏人,只為得罪了活佛,帶了手下徒眾,到青螺山內蓋了一座廟宇參修。十年前忽然來了一個女的,名叫神手比丘魏楓娘,生得十分美貌。我們不該將她留在廟中,被她用法術飛劍傷了我們多人,將我師弟兄二人逼走,占了我們的青螺山。我們無奈,才逃到此地,將這座昭遠寺的住持趕走,在此暫居。一則因為得罪了活佛,西藏不能回去;二則又舍不得青螺山的出產和辛苦經營的廟宇,原打算請了能人仍將青螺山奪回。不想魏楓娘聞得我們仍未遠離,前來逼迫我們歸順,作她青螺山的耳目。她有八個徒弟,便是那有名的西川八魔,專一在外奸淫打劫,個個精通法術,本領高強。我們鬥又鬥不過她,走又無地可走,只得答應下來。此地原是川藏間孔道,平日行旅客商及入滇朝佛的人貪走近路,有不少俱都打此經過。我們占據青螺山時,並不時常打家劫舍,只不過入滇的人俱要到我們寺中進香布施,才保得平安。偶爾劫殺一兩次,也是他們不知好歹,既要少走十多天近路,又舍不得香資,惱了我們,才惹出殺身之禍。誰知八魔到此,他們手下人又多,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搶,遇到婦女就奸,不時還往川中去作大案,滿載回來。漸漸這路上斷了行人。他們又恐風聲太大,知道到青螺山,這裏是必由之路,所以逼我們給他們做眼線,以防能人劍客到來尋他們晦氣時,好作一準備。只苦了我們,平日此廟本無出產,全仗過路香客布施,被他們這麽一來,絕了衣食來源,只得也在川藏邊界上做些打劫生活。誰知八魔還是不容,只準我們做眼線,每月由他們那裏領些羊米奶油。遇有大宗買賣搶到了手,也得往他們那裏送。我們忍氣吞聲已有多年,天幸魏楓娘這個潑賤在成都被一個女劍仙所殺。我們本想去將青螺山奪回,誰知八魔自魏楓娘一死,害了怕,拜到西藏毒龍尊者門下,練會許多法術,又請了許多能人相助,我們估量不是對手,重又隱忍下來。

“知道他們雖然厲害,但有煉天魔解體的大法能夠制他們。我大師兄本會此法,他不該前些年在青螺山被魏楓娘用素女偷元破了元真,失去純陽,使用不靈了。煉這種大法,須要一個有好根基,元神穩固,心志堅強的童兒,在一個僻靜的山頂上,朝著西方煉上兩個四九三十六天,才能成就。只是這三十六天當中,預先得學會辟谷打坐,然後坐在那裏如法施為,直到大功成就,無論見什麽動靜和種種妖魔擾亂,動也不動,稍一收不住心神,不但前功盡棄,還有性命之憂。大師兄因見廟中徒眾全非童身,不能煉這種大法,便想尋人代替。物色了這多年,偶爾遇見一兩個勉強能用,誰知他們的心志不強,結果徒自喪了性命。而且這種法術,須要從未學過別的劍術道法的人才能煉,否則他的元氣煉過別的,雜而不純,仍是無用,所以甚為難得。昨日我們兩個徒眾見你帶有銀兩,原想照從前一樣下你的手。及至引你見了我師兄弟,才看出你是個童身。先還不能肯定你就能行,後來將你捆了一天一夜,才覺出你不但根基稟賦甚厚,尤其是心志堅強,元神凝固,所以才同你商量。你如肯點頭答應,不但我們得你幫助,將青螺山奪回,你也就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我魔教中秘寶學了去,豈非兩全其美?不過學時,須要把生死置於度外,無論眼前有什麽恐怖景象,全是一些幻景,只要不去理它,轉眼消滅;若一把握不住心神,立刻便有性命之憂。我已將真情對你說明,如果不從,那就莫怪我們對你下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