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深宵煮酒 同話葵花峪 險道搜敵 雙探魚神洞(第3/4頁)

許鉞這一種暗中看物的功夫,名叫虛室生白夜光眼。初練的時節,先預備一間黑暗屋子,裏面點上一根香火,從明亮處走將進去,睜開二目,向室中預設的香火凝視片刻。然後閉目凝神,有半刻光景,重又睜眼注視香火,不眨眼,直看到兩眼酸到不能支持。又將眼閉上,養神片刻光景,重又睜眼注視香火。每晚須有一定次數,逐漸將香火做的目標減小。到了三個月以後,撤去香火,換上一根白的木棍,照樣去練。一直練到木棍由大而小,木棍顏色由白而黃而紅,功夫才算練成,從此暗中視物非常清楚。

許鉞剛才喊了兩聲,聽出余音雖長,沒有回響;又聽戴滿官說,許超入洞業已時間很久,知道這洞必已被人打通,許超入內,也許遭了毒手。本想回去說與眾人知道,又恐許超萬一沒有出事,這般勞師動眾,未免示弱。仗著藝高人膽大,又練就這一雙夜眼,好歹先去尋尋許超下落再說。便向戴滿官要了一只號燈。將漏光的一面朝著石壁,準備自己萬一迷路時的標記。那號燈只有一面透光,又是紅色,射在石壁上面,依稀只有些微影子,不是練過夜眼的人,絕不會看見。許鉞還不大放心,重又坐下,調息安神,在黑暗中把目光調好,睜眼朝四外一看,自己坐的這塊石頭旁邊還有柴灰余燼同一把酒壺,知是巡守的村壯所遺。再往前面一看,這洞頗有曲折。許鉞人本細心,運用夜眼,躡足凝神,朝前一路看,一路走。往裏走了有三四十丈遠近,忽然走到盡頭,四外細尋,並無出路。心想:“那四個壯勇明明看見許超從此進來,這洞雖然曲折,卻只有一條道,並無歧路,怎麽已到盡頭,還不見許超何在?莫不是他們看錯了,許超不曾進來?或者洞外還有一條道路,也未可知。那前晚守夜的人所聽的哭聲,同洞內沖出那一青一白的兩道光華,又是什麽緣故呢?”

正在尋思之際,忽聽一種極細微的聲音,從那盡頭處石壁後發出。許鉞更不怠慢,輕輕挨近石壁,將耳朵貼在上面一聽,竟是一種搬動重東西的聲音,仿佛還聽得好些人在一處說話,只是聽不十分清楚。知道已有蹤跡可尋,仗著耳力甚聰,屏息凝神,細聽了好一會,才聽出一個尖聲尖氣的嗓子說道:“我當初原說那兩個鳥兒既從這兒飛走,這條險道決不可靠。我們曉得,難道別人會不曉得?果然今晚人家就派人前來。若不是我預先準備,豈不又被他們把虛實全得了去?我們既有郭真人相助,索性等到日期,明刀明槍地分個高下多好。何必還愉偷摸摸的,倒叫人家預先多一層防備。如今把這條道重新填死,我們固然不想過去,人家想來;要掘這堆石頭,也決不是頃刻工夫所能辦到。真要知道人家動靜,只須請郭真人的門人駕起劍光前去便了。”說到這裏,又聽一人接口說道:“還是三老爺說得是,這都是羅九那廝說的。他聽見前日那兩個鳥兒從這裏逃走,我們發現魚神洞險道已通,他說戴家場防守周密,到處都有埋伏,外人插翅也難飛進,如今既有這條捷徑,正好趁新年內去暗度陳倉,殺一個雞犬不留。誰想我們昨日費了半天事才得打通,倒便宜人家的奸細毫不費事地溜了進來,幸虧將他擒住。郭真人知道了此事,大大不以為然,立逼莊主重新將洞堵死。大年三十晚上,我們還不得好生在家過年。我兄弟老五還被那奸細將腳筋刺斷,變成殘廢。這都是羅九這狼崽子出的主意!”先前那人又道:“老四,你也不用再難過了,快把這一塊堆上,隨我去見莊主去吧。天都快亮了,我還想到你家去過殘年哩。”隨後又聽石頭移動之聲響了一下。接著便有許多腳步之聲,由近而遠,直到聽不見絲毫響動。

許鉞估量石壁後面的人業已走遠,聽那些人所說的一番話,知道許超兇多吉少。急忙回身取來號燈,將油紙取下,細細往石壁上面去照。果然發現石壁靠左邊有一個孔洞,離地有四五尺高下,寬約三尺,地下還有許多腳印。那洞現在雖被一塊大石填塞,經辨認結果,已看出是人工所為。用手推了兩下,卻推它不動。許鉞不肯死心,再往別的地方用力推扳,無意中忽然覺著右下角那一塊山石隱隱有些活動。拿燈一照,果然看出一些裂痕,心中大喜。且不動手,先把這石壁端詳了一會,看出這座魚神洞當中,半截地勢比較寬廣。當年那座山峰倒將下來,將洞頂壓穿,把往來要道堵塞。山石倒下來時節,受了巨烈震動,表面雖然渾成一塊,卻有不少震裂的地方,起初人本不甚注意,直到敵人打算掘通故道,偷襲戴家場,才發現有一塊石頭,業已同石壁本身分家,便把它移開了去。今晚想是又有人主張,不要用這種險法,重新將它填死,不想又被自己發現。不過許超如在此處出去被擒,石壁那面敵人必有防備。如不從此路設法,一則自己道路不熟,二則聽人說相隔大遠,恐耽延時間,許超出了差錯。仔細一尋思,決定仍然開通此路出去。便將長槍擱在地下,拔出身旁主劍,朝那石頭裂縫中直插了進去,用力往懷裏一搬,居然隨手而開。許鉞怕驚動了石壁後面敵人,輕輕將劍入鞘,蹲下身來,用兩手扳著那石頭棱角,用盡平生之力,穩住勁,沉住氣,往懷中一拉,毫不費事地把一塊二尺方石頭拉了出來,探頭往那小洞中一看,忽見一絲光線射在石頭上面,知已將石壁開通,可以由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