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深宵煮酒 同話葵花峪 險道搜敵 雙探魚神洞

大家談了一陣,彼此越來越投機。白琦、戴衡玉兄妹從許鉞口中聽出黃、趙二人俱會劍術,十分欽慕,便請許超轉留黃、趙、許三人助一臂之力。心源道:“鋤暴安良,扶持弱者,原是我輩本分。不過小弟同黃道兄尚有要事在身,二月初三,尚奉有一位前輩劍仙使命,留有書信一封,要到當日才能拆看,偏偏這事約的日期也在這日,能否如命效勞尚無把握。倘在二月初三以前同他交手,那就可以一定效勞了。”說罷,便將追雲叟命周淳傳書之事說了一遍。還恐白、戴三人不信,又將身旁書信取出。白琦道:“趙兄大多心了。我看羅九見文賊身死,必不能守原定日期。二位既有要事在身,兄弟也不敢勉強。我等總算有緣,現在為期還早,此間頗有清靜房屋,谷中風景不亞嶽麓,何妨請三位移此居住?如到期前陳、羅二賊不來,再另想別法,決不致誤尊事。如何?”黃、趙二人野鶴閑雲,見主人盛意相留,彼此難得意氣相投;又聞得陳、羅二人如此橫行,只要不誤追雲叟使命,正樂得為民除害。便答應明日回轉嶽麓,去將一些隨身東西取來,住到二月初三,看了追雲叟書信再定行止。白、戴二人聞言大喜。淩操同俞允中俱受了羅九的傷,幸而白琦知道門徑,加意治療,在後園養病。聞說來了三位劍俠,連淩雲鳳俱要扶病出來請見。白琦說他二人不能勞頓,隨請黃、趙、許三人入內相見。談起來,淩操還是心源初次學武時的同門師叔,彼此自然愈發親近,第二日,黃、趙、許三人回轉長沙嶽麓,分別將東西取來,在戴家場住下。惟有許鉞急於要到三遊洞拜師,還要回家料理一切,說住過了正月十五便要回去。白琦見他去意甚堅,不便過分挽留,只得等他住過十五再說。

到了除夕這晚上,戴衡玉大擺筵席,款待三位嘉客。酒席上面,黃玄極道:“那天我們在酒樓上,許三弟明明幾次聽見那一夥人說出戴家場三字,如今三日不見動靜,莫非那廝另有詭計?我們不可大意呢。”一句話將眾人提醒,戴衡玉道:“不是黃道兄提起,我還忘了呢。這山凹本名葵花峪,峪中原有兩個聚族而居的小村,戴家場算是一個。還有一村姓呂,雖然也在這葵花峪內,那年下了一場大雨,山洪暴發,沖塌了半邊孤峰。再加上洪水帶下來的泥沙石塊,逐漸堆積凝聚,將兩村相通的一條小道填沒。那條道路兩面絕壁巉巖,分界處的魚神洞原只能容一人出入,如今被泥沙堵死,就此隔斷,要到對村去,須要繞越兩個絕嶺,極為險峨難行。再加上兩村雖然鄰近,感情素不融洽。不來往也倒罷了,第二年吳三桂的兵敗了回來,潰而為匪,攻進呂村,殺死了不少人,擄掠一空。從那年崩山起,年年發山水,田裏莊稼快熟的時節,老是被水沖去。呂村的人安身不得,尋了一位地師來看風水,他說呂村龍脈業已中斷,居民再不設法遷移,誰在此地住,誰就家敗人亡。此地最信風水,又見年年發水,實實不能安居,便把闔村遷往鄰近高坡之上。惟有田地不能帶了走,又覺可惜,只得在開春時節前去播種,收成悉聽天命。誰知他們遷走那一年,競不發水,收成又好。可是他們一移回來,住不幾天,水就大發。他們無法,惟有把耕田和住家分作兩處。只在較高的山崖上面留下兩家苦同族看守田地,每當耕種時節,跋來報往,真是不勝其煩。那邊山田又肥,舍又舍不得,賣又沒人要。常請地師去看,都跟以前地師的話差不多。還有幾個說那孤峰未倒時,呂村與戴家場平分這山的風水;山崩以後,風水全歸戴家場,所以呂村的人只能耕地,不能住家。呂村的人聞言,把我們恨得了不得。但這山是自己崩的,與我們無幹,我們防備又嚴,他們奈何我們不得。舊呂村與新呂村相隔約有五六裏山路,事隔不多年,舊日房屋尚能有一大半存在。倘若陳、羅二賊知道本場難以攻入,勾引呂村,借他們舊屋立足,鑿通魚神洞舊道,由峭壁那邊爬了過來,乘我們年下無備,來一個絕戶之計,倒也不是玩的。”

白琦道:“二弟慮得極是。這賊最無信義,文賊一死,知道他不肯甘休,可是誰也不能料定他何時才來。為期還有這麽多天,哪能天天勞師動眾?最好由我兄弟三人輪流到魚神洞湮塞的舊道上巡守,懷中帶著火花,稍有動靜,立刻發起信號,以備萬一。以為如何?”許鉞搶先說道:“此事不必勞動白兄諸位,我因急於要赴三遊洞尋師,不能到時效勞,些須小事,就請白兄分派小弟吧。”心源、玄極也說願往。白琦說:“三位嘉賓初來,又在年下,正好盤桓,怎敢勞動?”禁不住許鉞一定要去,只請派人領去。白琦道:“要去也不忙在這一時,今明晚請由小弟同令弟擔任如何?”說罷,便起立斟了一滿杯,對許超說道:“愚兄暫在此奉陪嘉客,勞煩賢弟辛苦一回吧。”許超聞言,立刻躬身說道:“遵命。”端來酒杯一飲而盡。早有人將隨身兵刃送上。許超接過兵刃,朝眾人重打一躬,道聲再見,轉身下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