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抱不平 同訪戴家場 負深恩 阻婚淩氏女(第2/4頁)

心源知他不敢明說,還待設法探他口氣,樓下已有人連聲喊他。這時樓上除心源三人外,並無他客。許鉞起身漱口,無意中挨近樓梯,聽見店主人嘴裏嘰咕,好似埋怨剛才那個酒保,耳邊又聽得“戴家場”三字。知道酒保決不再吐真言,便回桌對心源一說。心源道:“我想這裏頭必有許多不平之事在內,店家恐怕連累,未必肯說實話。許兄如果高興,何不問明戴家場地址,我們一同去探看個明白何如?”許鉞自然深表贊同。當下重喚酒保,果然不是先前那人,三人也不再說什麽,將酒帳開發。下樓之時,走過櫃房,許鉞順便問了問戴家場路徑。櫃上人一聽問的是戴家場,臉上立刻有點驚異神氣,反問許鉞找誰。許鉞心中卻不曾預備有此一問,因日前聽說過一個姓白的俠士,隨口答道:“我找一位姓白的。”櫃上人聞言,愈加驚惶,忙說道:“這個地方我們不知道,你出了南門再問吧。”三人見櫃上的人如此說法,知道他們怕事,便不再問。聽他說話神氣,料那戴家場在南門外,便一同往南門外走去。

出城走了十多裏路,問了好幾個路人,才知道那戴家場在白答鋪西邊,離長沙還有五六十裏路哩。再一打聽羅九同白琦的為人,提到白琦,差不多還有肯說一句“這是個好漢子”的;再一提羅九,便都支吾過去。三人問不出所以然來,見天色尚早,好在沒事,雖然許鉞不會劍術,也能日行數百裏,索性趕到戴家場去看個明白。行路迅速,走到西初光景,已然到了白箬鋪。從路人口中打聽出戴家場還在前面,相隔有六七裏地。趕到那裏一看,原來是位置在一座山谷之中的一個小村。這時天已黃昏,四野靜蕩蕩的,看不出絲毫跡兆,疑是適才許鉞聽錯了地方,或者長沙城外另還有個戴家場也未可知。不過既然到了這裏,索性打聽個明白,便往村內走去。走出不多遠,見有人家,是一個鄉農,正從山腳下撿了一捆枯枝緩步回村,看上去神態很安閑。心源便上前打聽這裏可是戴家場。那鄉農朝三人上下望了兩眼,點頭道:“我們這裏都姓戴。三位客官敢莫是尋訪我們戴大官人的麽?請到裏面去,再尋人打聽吧。”心源道聲“打擾”後,同了黃、許二人,照他所說的路徑走去。只見前面高山迎面而起,擋住去路,正疑走錯了路。及至近前一看,忽然現出一個山谷,兩面峭崖壁立,曲折迂回,車難並軌。這地方真是非常雄峻險要,大有一夫當關之勢。在谷中走了有二三裏路,山谷本來幽暗,天又近黑,三人走路的足音與山谷相應,越加顯得陰森。三人不時擡頭,看見半山崖壁間有十幾處類乎大鳥巢的東西,也沒做理會。又走了裏許路,谷勢忽然平展開來,現出一方大廣場,場左近有百十戶人家。近山麓有許多田壟,方格一般,隨著山勢,一層層梯子似的,因在隆冬,田都是空的。

這時天已昏黑,心源走近那些人家一看,且喜俱未關門,不時聽見績麻織布的聲音。恰好這家人家正走出一個中年漢子,見心源等在門外盤旋,便問作什麽的。心源仍照先前一樣,問這裏可是戴家場。這時房內又走出一個年輕漢子,先前那人不知嘴裏說了一句什麽,這後出來的便朝心源看了一眼,走向後面去了。先前那人便向心源道:“這裏正是戴家場。你們是從哪裏來的?何事到此?”可笑心源、許鉞在江湖上奔走多年,只因在酒樓上看見羅九那般大氣焰,疑心他率領多人,到戴家場欺壓良善,激起滿腔義俠之心,一路趕來,逢人便問,匆忙中竟會沒有預備人家回問。黃玄極又是素來不愛多說話的人,這一下幾乎沒有把心源問住。只得隨便編謊道:“我等聽說戴家場明天有集,特意前來趕集辦年貨的。”那人聞言,只冷笑了一聲,回身便走。心源也知自己答得不對,豈有住在城裏的人,除夕頭兩天還連夜到鄉下趕集的?三人吃了一個沒趣,只得離了那家。

黃玄極猛道:“我們真是太呆了。你想那一夥人下樓不多一會,我們便追了出來,我們三人的腳程何等快法,那羅九縱然了得,他帶的那一夥人差不多都是些無用之輩,豈有我們追趕不上的道理?這條路上通沒有見那些人的蹤跡,我們莫非上了當吧?”趙、許二人恍然大悟,暗笑自己魯莽。正商量回轉嶽麓,等明早再設法打聽時,忽然一道九龍趕月的花炮,從廣場北面一家院落中沖霄而起,一朵碗大的星燈,後面隨著九條大花,飛向雲霄,煞是好看。許鉞道:“想不到這一個山凹小村裏,還造得這般好花炮,這裏居民富足也就可想了。”說罷,正要轉回來路,忽聽當當當一片鑼聲,山谷回音,響聲震耳。先還疑是打年鑼鼓過年,一會工夫,遍山遍野四面俱是鑼聲。黃玄極道:“鑼聲之中帶有殺伐之音,莫非許居士沒有錯聽,畢竟那話兒來此尋釁吧?”話音未了,鑼聲停處,廣場北面卷出一隊人來,接著遍山火把齊明。黃、趙、許三人正在驚異,那一隊人已走離三人立處不遠,為首二男一女。兩個男的,一人手持兩根十八環鏈子架,一人手持一杆長槍;那女的手持雙劍。除那使槊的年紀稍長外,其余一男一女都年約二十左右。走到近前,一聲號令,隊伍倏地散開。那使槊的首先喝道:“羅九門下走狗速來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