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鸞飄鳳泊情何忍虎鬥龍爭氣正豪(第2/8頁)

史若梅識破了他們的用意,她與段克邪已鬧得如此尷尬,同時又知道獨孤宇已對自己有點起疑,倘然知道自己是個女子,只怕也有麻煩,那時就是尷尬之上再加尷尬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史若梅又焉能和盤托出真相?

因此,史若梅思量再三,這才吞吞吐吐地說出那一番話,隱隱透露“那人”找的不過是她,決不會連累獨孤兄妹,自己一走,便可了之。

可是獨孤兄妹不明真相,卻怎肯讓她獨自離開?獨孤宇變了面色,仰天長笑,說道:“史大哥,你也忒看小我了!”史若梅道:“獨孤兄哪裏話來,我怎敢看小兄台?”獨孤宇道:“你若把我當朋友看待,那就該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你如今已察破了我們兄妹的心意,那咱們就挑開了窗子說亮話吧。你的敵人確是厲害,我們兄妹都打他不過;史大哥,你劍法高強,但箭傷初愈,也未必是他對手。這裏是不能再住下去了,目前之計,只有遠走避之。我們無力保護你的安全,已是不盡惶恐,你還要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話,那就是不將我們當作朋友了。江湖上有句話說得好:為朋友何辭兩脅插刀!性命尚且可以犧牲,又何在乎一副家業?”獨孤瑩情不自禁,也上前牽著史若梅的袖子道:“史大哥,好壞咱們都同在一起,我好不容易將你照料好了,豈能讓你再出岔子?”史若梅向她深深一揖,說道:“獨孤姑娘的恩義,我永遠不會忘記。只是——”她正想委婉陳辭,獨孤宇已是打斷她的話,朗聲說道:“史大哥不必三心二意了,倘要離開,也得等待將來,待探聽到鐵寨主的確實所在,我們再送你前往。”

史若梅有口難言,不過,對他們兄妹的情義卻也深深感激。獨孤瑩見她不說話,只道她已轉了心意,笑道:“我看還是讓史大哥改容易貌,避往長安為妙。一來有熱鬧可看,二來那人縱是朝廷高手,他也決不會想到,咱們竟有這樣的膽子前往長安。只要一到長安,那就可以無妨了。”獨孤宇道:“往鳳翔也不錯。鳳翔有咱們的姑丈,更可以放心。”

史若梅心事如麻,勉強笑道:“往長安還是往鳳翔,咱們明日再談好嗎?反正總得待天亮了才能動身。”獨孤兄妹聽她口氣已然答允,心頭上的大石這才放下,齊聲說道:“對,鬧了半夜,也該歇息了。”

史若梅卻哪裏睡得著覺,她關上了房門,獨倚窗前,只見月色朦朧,荷塘如鏡,暗香浮動,疏影橫斜,在那花樹叢中,剛才自己與段克邪曾經走過,段克邪的影子似乎還在眼前,可是他這會兒人已不知到了何處了!史若梅悵悵惘惘,不由得暗自悔恨,黯然神傷!她倚著窗兒,悵望遙天,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月移花影,鬥轉星橫,不覺已是三更時分,一陣風吹過,有兩朵花落入荷塘,攪亂了荷塘月影,史若梅猛地一驚,心裏想道:“我不及早打定主意,難道竟任由這大好姻緣,化作鏡花水月?”

史若梅住的這個房子本是獨孤瑩的書房,紙筆墨硯一應俱全,史若梅想來想去,終於還是決定了留下一封書信,悄悄離開。可是這一封信卻很難落筆,改了幾次草稿,足足寫了大半個時辰,寫好了自己一看,還是覺得辭不達意。她最初本來不想隱瞞,把實情完全吐露,免得獨孤瑩為自己相思,但隨即想道:“我與段克邪將來究竟如何,實難預測,要是另有變化,難締良緣,那豈不是惹人笑話?嗯,我可不能說出我是追未婚夫去的!”“那麽,不說此事,只說明我是個女子吧?唔,這也不妥,要是獨孤瑩當真為她的哥哥向我求婚,那我怎生應付?”史若梅既愛面子,又有顧慮,易了幾次草稿,終於還是含糊其辭,寫了一段感激獨孤兄妹的話,又寫了一段不願給他們添上麻煩的話,再寫上一段擔保自己走後,他們定然無事,請他們安心的話,最後加上兩句“情非得已,日後自明”的暗示,就草草把這封信結束了。

擱下紙筆,擡頭一看,窗外已是曙光微露,史若梅看了看這封信,自己也很不滿意,但心裏想道:“寧可讓獨孤宇罵我不夠朋友,寧可讓獨孤瑩罵我薄幸負情,我都顧不得了。但求上天保佑,早日讓我與克邪相會,倘得前嫌盡釋,那時再回來向他們兄妹謝恩請罪,到了那時,想他們也不會見怪我的。”於是便將那幾張草稿燒掉,將寫好的這一封信擺在書桌上當眼之處,便輕輕的從打開的窗戶跳出去。好在獨孤宇經過昨晚一場激戰,睡得正酣,雖在對門,卻是毫不醒覺。

史若梅經過獨孤瑩窗下,隱約聽得獨孤瑩叫了一聲“史大哥”,史若梅吃了一驚,屏息呼吸,過了一會,不聽得再有聲響,這才知道獨孤瑩是在說夢話,史若梅心裏暗笑:“她在夢中猶自思念於我,卻不知我也正在思念別人。”想至此處,又不禁心裏一酸,悔恨自己太過任性。以前是段克邪苦心尋她,現在正好顛倒過來,是她要去追蹤段克邪了。段克邪尋她還比較容易,她去尋段克邪那可是毫無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