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規矩(第2/2頁)

台上的戲子不唱了,四周的客人靜了,都像老板娘一樣,瞪大了眼睛瞅著東方狗剩。

魁梧的金三踉蹌站起來,大口喘著粗氣,一臉的不可置信,回頭沖蘇二妞大喊:“蘇二妞!你這是幾個意思,金陵城的規矩,你不懂是吧?!”

蘇二妞還沉浸在東方狗剩一揮掃帚,風卷殘雲的畫面裏,聽了金三的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目光如炬,一道道烤在東方狗剩身上,烤得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又要紅起來。

不過這一次,他就是臉紅,毫不尷尬。

少年向前踏了兩步,逼視著金三,“金陵城的規矩我不知道,做人的規矩我卻知道,收錢不辦事也就算了,還當眾辱罵人,你今天要是不給老板娘賠禮道歉,就別想出這個門!”

客棧裏的眾人想笑又不敢笑,嘴角抽搐著。

金三是唯一一個在客棧裏大笑出聲的人,氣極反笑道:“我現在倒是信了,蘇二妞還真辦不出這麽白癡的事,小子,既然你不懂規矩,我就來教教你規矩!”

金三一聲大喝,大堂的客人裏面呼啦啦站起四五個彪形大漢,虎豹般沖東方狗剩撲了過去。

然而不等這些大漢逼近,東方狗剩左側就暴起一道寒芒,一個枯瘦的矮子掏出匕首,眨眼間送到了少年的眼前。

寒芒璀璨,不如眸光如星。

東方狗剩眼神更亮,嘴角帶著抹笑,身子一轉便躍上了半空,隨隨便便一扭,赫然是雲龍三折的功夫,飛刀般射向了金三。

他不需要匕首,他本身就是寒芒!

金三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縱橫金陵的一流高手,心中微定。

他看得清那小二的動作,從空中飛來,掃帚亂揮必是虛招,左手骨節屈起才是……哎,那小二人呢?

“嘭”的一聲響,金三撞翻了三張桌子、七把椅子,在地上滾了五六圈,最終匍匐在蘇二妞的腳下。

小二穩穩落地,那四五個大漢和持匕首的刺客,還呆在原地。

緊接著,打手們帶著人群呼啦一聲散了,客棧裏的其他小二哭天搶地地去堵人收銀子。

若平日裏出事,蘇二妞一聲吼就能把這群人給震回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直沒說話。

蘇二妞盯著腳下的金三,又擡頭看著一臉傻笑的東方狗剩,掃了眼遍地狼藉的風波樓,好久都沒有說話。

“老板娘,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順著老板娘的目光,東方狗剩好像也發現了什麽,哭喪著臉,“這椅子桌子,這麽多人的飯錢……你不會還要找我給你付吧?我就是給你打一輩子工也賠不起啊。”

蘇二妞“撲哧”一聲笑了,笑出淚來。

她想啊,當初那個驕傲的老媽,剛見到自己老爹時,會不會也是這樣。

只可惜,眼前這個少年,心裏早有人了。

少年見蘇二妞流淚,更是慌得手足無措,扔掉掃帚跑過去,想去給姑娘擦淚又想起師父說的有毒,一雙手尷尬地舉在半空。

這雙手啊,打架行俠不含煳,揾紅顏淚,點朱砂痣,描眉撫青絲,還是算了吧。

蘇二妞笑著白了東方狗剩一眼,推開他的手,“行了,看我給你辦完沒成的事。”

老板娘再次低頭的時候,粉面帶煞,不怒自威,高高的鞋跟死命踹下去,腳旁的金三好比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般慘叫著。

東方狗剩嘴角抽了抽,下意識退了幾步,再次抱起掃帚遠遠地瞧。

“饒命啊大姐……”

“大姐?!”

老板娘一腳就沖著金三踢了過去。

“蘇,蘇姑娘,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沒有下雪,也沒有任何征兆,一切都很平常。

家產足足可以買下整個金陵城的林只手,跟南京兵部尚書的公子顧東柳,邀請玉池前去赴宴,如此高档的場合更不應該發生什麽。

但偏偏就是發生了。

酒至半酣,顧東柳提議,同林只手打一個賭,賭誰能讓碧波橫生的秦淮河變紅,賭注是五兩銀子。

顧東柳一劍割破了玉池的胳膊,血滴在秦淮河裏,他嘆氣說,還不夠紅啊。

林只手大笑,說那還不簡單,一把抓過瑟瑟發抖的玉池,扭斷了脖子,送到了顧東柳劍下。

那一夜,鮮血飆起三丈,染紅秦淮河水。

片刻後,秦淮河水的那份紅又眨眼消退,兩個人相視嘆氣,說是都輸了,這五兩銀子誰都沒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