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加罪(第3/9頁)

花非花再回來時,三人言談復常,仿佛重新坐在搖晃的馬車中,聊江湖逸聞武林舊事。胭脂嘆了口氣遺憾地道:“可惜不曾拜會花伯伯,他老人家既是彈指生之兄,醫道造詣必定不凡。”

“那卻未必。三叔是花家百年難遇的人才,連家祖都自愧弗如,更莫提家父。”

“花姐姐,今次來得不巧,不曾拜見令尊大人。日後我再來杭州,一定還來探望他老人家。”

花非花盯著她看了一眼,移開目光嘆道:“不看也罷。”江留醉和胭脂都是一怔,聽她幽幽地道:“家父有不治之症,平素是不見客的。”胭脂“哦”了一聲,奇道:“難道花家……”花非花道:“花家也非神仙,三叔亦無能為力。此事不必再提。”

江留醉隱隱覺得花家人與花非花之間關系怪異,而她生病的老父可能就是關鍵所在。但聽得她極不願吐露個中詳情,也不想再探詢,便道:“說得也是。你約我們初三在靈山見面,到時記得來。一等事了,那裏離我家近,還可去我家轉一轉。”

花非花抿嘴一笑,“你還念著玩,只怕到時被牽進去,脫不了身。”胭脂道:“是啊,靈山三魂一個都不好惹,怎麽說得倒像去靈山串門似的。”江留醉道:“靈山就在我家附近,說起來是串門啊。”三人相顧莞爾,氣氛這才重歸融洽。

“哐啷!”

一聲巨響驚動了三人,江留醉錯愕看去,花非花驚異的臉上有無法掩飾的焦慮。胭脂如被點燃的煙花,倏地向發出聲響的地方掠去,卻聽到花非花一聲輕叱:“慢著——”將身攔在她跟前。

“救命!救命!”

花家內院發出倉皇的叫聲,沙啞低沉,花非花無動於衷地張開雙臂,只管擋住江留醉與胭脂的去路。

“花姐姐,這是……”

“司空見慣的小事,兩位不必擔心。請略坐一坐,等非花處理完了便好。”她眉間甚至有一絲羞憤,令江留醉不解。

胭脂還待再說,江留醉道:“好,我們在此等你。”

等花非花去了,胭脂道:“如果真是司空見慣,花家看來有什麽不尋常的事發生。”江留醉道:“這是人家的家事,我們……”胭脂道:“你不想知道?”江留醉默然,與花非花有關的事情他一概想知,可是瞥見她眼中揮不去的愁意,他忽然很不忍心。

再多走一步,他怕她會決然去了,就這樣不再回頭。

砰砰幾聲脆響,有什麽東西砸碎了,那個低啞的男聲像野地裏絕望的狼,拼命地呼嘯嘶喊。江留醉和胭脂面面相覷,坐立不安,瞧見兩個花家子弟走過來看熱鬧,江留醉終究忍不住,獨自過去攀談道:“我們是非花的朋友,那裏面到底出什麽事了?”

一個年長的小胡子脫口而出道:“你們不知道她爹是瘋子?”身邊的華服少年連忙一撞那人,“瞎說什麽,花家怎麽會有瘋子。”又朝兩人笑道,“我們開玩笑呢,二叔早年練武成癡落了病,有時發作一下,練功罷了。”

年長的小胡子看見江留醉和胭脂不解的眼神,唾了一口,被那少年拉了走開。臨走,他咕噥道:“要不是她娘害的,二叔怎會……哼,一個拖油瓶的丫頭!”胭脂若有所思地望著兩人的背影,道:“原來花姐姐並不姓花……”一轉頭,看到花非花蒼白著臉,就站在一旁的過道上。

江留醉想起花非花以往自信灑脫的微笑,不知怎地怎的竟覺心頭刺痛。這一回他真的不該來。他走上前去想安慰兩句,卻什麽也說不出口,只得勉強笑道:“天好冷,我們該回去了。”

風起,燈暗,人靜。

“我送兩位出門吧。”像是什麽事也沒有過,花非花提了兩盞燈籠,走在兩人身前。

陪兩人走到花家大門口,江留醉忽然道:“胭脂,你先回去,我跟非花有話說。”胭脂一怔,瞥了眼花非花,嘆了口氣轉身便走。花非花叫住她,遞上燈籠。胭脂默默接過,看著燈籠昏黃的一圈光微微發怔,魂靈出竅似地似的移步走開。

“非花,我有話要說。”

花非花突然走開兩步,生硬地道:“有什麽就說罷。”

風寒寒的,江留醉不禁縮縮脖子,凝神看了花非花一眼。她藏在燈籠的光後默不作聲默不作聲,如天上那一彎弦月,細細長長掩去真實面目。他不無沮喪地想,她竟是始終冷面相待,拒他於千裏之外。

“謝謝你。”

她微微一震,不明他突然說這話是何意。江留醉苦笑道:“冷劍生的掌毒,多虧你幫我解了。”

她淡淡地道:“你在康和王府已謝過,為一碗湯藥須謝幾次?”驀地語氣轉冷,憋住的委屈一時盡數爆發,“你和酈遜之一樣,面上待我再好,也是防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