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椎名(第3/7頁)

“原來劫我五十萬兩銀子,就是為了給椎名開戰的借口。”杜閔平靜得很快,對眾將道,“要他退兵,無非是給倭人朝廷銀子罷了。”

眾將稱是,杜閔叫人趕上秦毅,命他速速調兵前來押運銀兩啟程,安撫倭人貴族。

又有大將道:“椎名的野心定不會止於別水以南,如不及時遣兵阻他,定成大患。”

“我如何不知。”杜閔道,“但前幾日就將騎兵布置在寒州一帶,如果此時倉促撤回,定會驚動當地駐兵。”

“要說緊急調兵,大概只有少湖水面上的戰船了。”

“不錯,”杜閔道,“先將戰船調回,進入別水,支援通水關。”

如此一來,二十一日舉兵下寒州自然不可能了,杜閔最後想到這個,不由心亂如麻。一盤好局,不知從哪一步出了差錯,竟成了招招皆錯——難道要滿盤皆輸?杜閔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將別水以北的兵力悉數調入通水關一帶,”杜閔道,“對付椎名這樣的人,就要速戰速決,永絕後患。”

暗紅色的立旗上繡著金色的槿花,椎名家的壽康將軍坐在紮凳上,面龐浸在立旗投出的影子裏。通水關城樓上依舊槍箭如林,一片淩空的水波似的,粼粼放光。

占下通水關,便直逼別水,一江之隔,就是四零、江同與黑州三座東王轄內最富庶的城池,幾是東王的心肺,取下這三城,黑州便成了椎名家的轄地。椎名壽康等了十年,才有機會出手一次,然而中原人自己反目,甘願為倭人開城,東王士卒皆是老弱病殘,逃得竟比倭人追得還快,勝利來得太快太容易,椎名壽康撫著劍,訝異自己為什麽會將最光彩的年華,虛耗在海上。

中原動蕩,椎名早悉其弊,十年來多次上疏力主進占蠶食黑州,然而倭人朝廷懦弱,每次都一樣拒絕。每年區區五十萬兩白銀的殘羹剩飯,就能買得朝中大臣的劍和熱血,就能讓年輕英傑郁郁尋歡在帷幄裙下,就能養成全國奢靡享樂不求上進的風氣,國家竟是如此虛弱卑賤,想到這裏,椎名的雙手就止不住地顫抖,微微刺痛卻是直紮到心裏,手指被劍刃劃破,滲出一滴淡紅色的血液來。

東王的大軍現在來援路上,離著最近的,就是少湖中的水師,以椎名座下戰船,也不過能在少湖的別水出口稍加阻攔,撐上半日而已。

此時一樣是速戰速決的策略,椎名站起身,慢慢地將劍在空中揮過,“進攻!”

沒有人高呼,沒有人怒喝,每個人都將恐懼的尖叫忍在心裏,指望著它在敵人的喉中爆發。滿地沉重的腳步聲,倭人肩著雲梯,奔向一天箭雨中。

“放箭!”椎名喝令。

兩股腥風血雨在半空交錯,各奔前程,城頭城下,中矢的士卒開始呻吟翻滾,嚎叫墜落。後繼者義無反顧,照樣向著地獄飛奔。

雲梯才靠城磚,便有滾木打將下來,通水關士卒叉住雲梯,死命向外頂去,登城的倭人張開四肢,象鳥兒般撲打著雙臂,直挺挺摔落下來。

到底是別水上戍防的重鎮,即便在東王調兵北上之際,此處仍有重兵把守,箭矢滾木齊備,攻城的倭人雖然密密麻麻,人數眾多,一早又連拔四城,氣勢如虹,但通水關守軍士氣高昂,不顯絲毫畏懼之態。

這才是東王的精兵,椎名握緊了劍柄,在頭盔後興奮地微笑。此時已近傍午,他命大軍轉攻城西,夕陽將城樓燒得炮烙一般,同樣焦灼著敵對的雙方。雖然昨夜下了一晚的雨,可是今天陽光一現,就將水氣蒸騰得幹凈,城下的倭人被烤得口幹舌燥,早先一股銳氣也逐漸消磨了下去。

“將軍,坐探來報東王的戰船在少湖掉了頭,正向這裏過來。”椎名撒在少湖一帶的探報飛騎告急。

椎名只是問:“還有多久能到?”

“今夜便出少湖,明日清晨,就能過我們的防線。”

椎名點頭,時間是緊迫了些,但若碰到這點困難便攻不下通水關,今後如何指望這支人馬占領黑州全境?

“暫停攻勢。”椎名道,“造飯。”

大將圍在椎名身邊,吃飯時各飲了一碗烈酒,指點通水關大笑大叫。椎名只是默默吃了點米飯,在西風裏傾聽和尚在軍中超度亡靈的頌經聲,漸漸出了神。

“將軍,末將請戰。”

“末將亦請戰。”

大將們酒足飯飽,紛紛叫嚷。

“不著急。”椎名道,“夜裏風才大,再等一會兒。”

“那就是火攻了?”眾人圍著問。

“城墻這麽高,就算是火攻,也有限得很。不過還是準備著,”椎名道,“混淆對方守軍也好。”

倭人連忙順著他的意思準備硫磺火箭之物,天一擦黑便擊鼓放箭。

李雙實站在漆黑的街道中央,這樣遠遠地望去,城樓那邊夏夜裏焰火綻放一般,看來是一場不相幹的虛浮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