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歌者均成斷琴(第4/7頁)

均成洗去胭脂白粉的面龐倏然轉過來,車琴撫摸著他的面頰,初次真切地看著他神祗般濃郁華麗的五官。

“你不過是個小醜而已……”車琴迷惑而震驚。

“我確實是個小醜而已。”均成茫然地冷笑。

“真漂亮……就象我寢宮中供奉的太陽神。”車琴輕輕地碰觸他的嘴角,被湖水的反光眩目,眯著眼睛埋首在均成的胸膛上,“他們說:在他的頭頂上,閃爍著三道迷人的虹光;從他的背後觀望,放射著太陽的光芒;從他的胸前觀望,散發著月亮的光芒;在他散發的光輝下,牧人可以牧放馬群;在他灑出的輝光下,婦人可以穿針引線;他就猶如太陽照耀的瑪吉瑪黃金坡一般的宏偉,他就象月光俯照的瑪楚克雪山的顛峰一般聖潔。”

“我不知道……”水中奪目的青年也正望著均成,似乎看到了更遙遠的東西,“我才剛剛認識自己……”

車琴公主次年便為忽勒誕生了一位王子。均成風塵仆仆趕回屈射王帳時,正逢小王子護露孤周歲的洗兒節。

“均成,歌手,唱首贊歌吧。”忽勒坐於高台上,懶洋洋道。

“什麽?”均成的大將先閑曇聞言只覺奇恥大辱,已忍不住伸手往腰裏拽刀。

均成一把按住他的手,望著忽勒笑道:“大王降命,我自然豁開嗓子唱了。”

均成一直征戰在外,快兩年沒有聽過草原第一歌手的歌聲了。“好!”四周的貴族掌聲一片,騷動了整個聯營。

奪琦舉杯站起來大聲道:“唱吧!均成!你的歌聲是屈射的獅吼,是屈射的鷹唳。”

先閑曇很承奪琦的情,轉臉向他點了點頭。

奪琦向他道:“沒聽過均成唱歌麽,你白跟著他一年啦。”

連闕悲也大笑起來。

均成從忽勒桌上取了一碗酒,俯視全場片刻,唱道:

“天神的兒子,生在什麽地方?四個金色大海環繞的土地,穿流著滔滔流淌的清泉,鋪滿了鮮花和沉香,芳草和牛羊。清泉東面的河岸上,放牧著百萬白雲般的駱駝,清泉西面的河岸上,放牧著千萬火焰般的駿馬。”

舒緩悠揚的歌聲,盤旋在陽光裏,最黑暗的角落裏也能看到歌聲眩目的色澤。

忽勒背後,車琴扶著帳柱,幾乎沖到陽光下。均成感受到她火辣辣的目光,卻不敢回頭。

“天神的兒子,長得什麽模樣?在他的頭頂上,閃爍著三道迷人的虹光;從他的背後觀望,放射著太陽的光芒;從他的胸前觀望,散發著月亮的光芒;在他散發的光輝下,牧人可以牧放馬群;在他灑出的輝光下,婦人可以穿針引線。”

先閑曇在金色歌聲籠罩下張口結舌,“我只看見過他馬上征戰,不知道他還會唱歌。”

奪琦道:“那你以為他塗抹胭脂白粉是為了什麽?”

“嚇唬人。”

“哈哈哈……”奪琦搖頭笑,最後嘆了口氣。

忽勒在震天動地的喝彩中站起身,“你們都來吧。”

帳中的車琴還來不及躲避,忽勒從她手中抱過護露孤,將孩子雪白粉嫩的圓臉露給均成看。

“和我多象。”忽勒撥弄著孩子的下頜,瞥著均成微笑。

均成點頭,“是,和大王很象。”

“多俊的小王子。”奪琦帶著先閑曇跨入帳中,連忙打破他們主仆間片刻的沉默。車琴接回孩子,匆匆離開王帳。均成垂著頭,盡量凝視忽勒的靴尖。

“坐。”忽勒向闕悲領頭走入的貴族們點點頭,盤膝坐在豹皮氈上。先閑曇本已隨奪琦坐下,見均成仍站在一邊,大惑之下也站起來立於均成身後。

忽勒的臉色很難看了。闕悲故作不覺,和貴族們交換著煙絲,就著正中烤羊下的火,噼噼啪啪地抽起煙來。

“回來做什麽?”忽勒問均成道,“聽說你打不過去了?”

均成道:“最終還是遭遇到了戎翟。我們軍前不過兩萬人,他們控弦者二十萬,不能相提並論。”

“原來他們也有東擴的意思。”奪琦點頭。

忽勒冷笑道:“那麽你怎會毫發無傷地回來了?聽說……”他白了先閑曇一眼,“你手下有不少人敢為你戰死。為什麽沒有血戰到底?”

“為誰血戰到底?為你?”先閑曇脫口頂道。

奪琦忙喝止道:“滾出去!”右谷蠡王的待命武士二話不說,將先閑曇拖了出去,沒有給忽勒發作的機會。

均成松了口氣,道:“戎翟單於伊次厥要與王議和。”

“議和?”忽勒大笑,“決不。”

闕悲道:“大王,正逢春季,人困馬瘦。均成苦戰一冬,很不易了。他那裏不到兩萬人,又多數不是屈射國人,這樣逼迫他們送死也不是辦法。要與戎翟爭地,是屈射舉國的大計,不能推諉到一個歌手身上。”

忽勒不懷好意地道:“舉國的大計?那麽右谷蠡王帶兵會同均成征討戎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