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歌者均成斷琴(第3/7頁)

等他飛奔出二十裏,才迷惑自己為什麽要那樣回答。他不知她領先了多少時間,也不知會不會有人接應,他只覺得茫然沒有頭緒,為什麽女人就喜歡別人不停在身後追趕呢?

他環顧無垠草原,忽而眼前眩然一片血紅,原來紅日已從身後升起,灰蒙蒙的天空不刻湛藍如洗,天邊一點潔白在碧湖和藍天之間格外觸目。

“嗒!”均成大喜,以靴刺狠紮馬腹,緊趕了上去。

紅光消散,湖水耀目時,均成已能清楚看見車琴飄飛的衣袂。車琴聽見了馬蹄聲,扭頭相望。雙目美至如斯,遠遠似有馨香透人心肺,吃了一驚的反倒是均成。車琴的馬又加快,均成從腰上摘下繩套,半空裏繞成一個漂亮的圓圈,待馬靠近,便松開手,繩套精準地圈住車琴的身子,均成惡意地使勁一拽,車琴頓時狠狠地摔在地上。

均成覺得她是摔得懵了,緊閉著眼,胸膛一起一伏地不住喘息。均成松開她的領口,躺在一邊看著天空舒展筋骨,等著車琴清醒過來。

車琴輕輕動了動,隨即跳起了身子,她有那麽一刻驚惶的時候,讓均成終於能正視她。公主跑得不慢,均成忙拽住了繩套。

“看你還跑?”均成笑道。

車琴瞪著眼睛拼命地掙紮,狂奔中飄飛的辮子更被晃得散開,漆黑的發絲沾在她汗濕的額頭和鮮紅的嘴角上。

均成看著她的狼狽樣,悠然放聲歌唱,取笑她起來,“拋出我白雲織成的細白繩套,只套蛟龍變的駿馬……”

“閉嘴!小醜!”車琴尖聲怒吼。

他笑著瞥了她一眼,猛地把她拽回身邊,

“願你越過它野狼般的肩膀,

願你擦過它俊美的脊梁,

願你掠過它烏黑的胸椎,

願你飛過它秀麗的鬃毛,

願你沖過它剪刀般的耳朵,

願你閃過它平直的下巴,

願你扣住它鉆柄似的脖頸。

小母馬啊,生格子小母馬,

我用膝蓋頂住它的下巴,

如果你還不大聽話……“

“你能怎麽樣?”

車琴貼著他的身子,忽然平靜了下來,側著頭傾聽他的歌聲,烏黑的眼珠深處有那麽兩點燙壞人的火苗。

均成在厚重的胭脂地下猛地燒紅了臉,嗓子象透不過氣來似的,從來透亮的歌聲也漸漸變得沙啞晦窒,“我就將你牽回家,交給你的主人責打,如果你還愛使性子,我就把你當作賀禮,送給山裏的猛虎,水中的蛟龍磨牙……”

“哼哼——”車琴輕聲笑,突然吐出的芬芳氣息,飄送在均成的唇邊。

真是火辣辣的撩人!他不自覺地慢慢松開手中的繩套,雙髻之下,塗滿胭脂白粉的可笑面龐因為津津的熱汗和欲望的熏染,扭曲成一朵猙獰的食人花。他伸出手,撥弄著她的睫毛,想掩蓋她眼中令自己不安的神色,可是又舍不得,就在輕輕觸撫中消磨自己的躊躇。

車琴擡手,漫不經心地理著自己的長發。“馬都拴好了麽?”她用最柔,最輕,最暗的聲音問。

均成扭轉了頭,兩匹馬都在白雲下安靜地吃草,不用擔心它們亂跑,再回過頭來,車琴提著裙子,已跑出去兩個馬身。

“該死!”均成咒罵一句。

白色的衣裙撲到映著藍天的碧湖中,象一絲纖細的雲,車琴拍打著水面,奮力向湖心遊去。

“回來!”均成的身量比她高出許多,趕上她的時候腳還能沾到湖底的細紗,他伸出手臂,一把撈住她的脖子。

車琴的四肢在水中狂亂地擊打著湖水,層層波瀾就從他們身邊漾開,湖中的藍天顫抖著,慢慢蕩起笑意。

“咳咳咳。”她嗆了幾口水,筋疲力盡地倒在岸邊,兩條長腿還浸在湖水裏,衣服緊巴巴地纏著身體,均成抓住她兩只手腕,右手能撫摸到她細柔的腰肢。少女炙熱的體溫掙破飽滿的肌膚透入均成的手掌裏。均成喘著粗氣,沒有掩飾自己的欲望。

車琴咬了咬嘴唇,小小的尖齒象母狼的獠牙,白森森閃光。

“給你,也不給他。”她決然地道。

“好啊。”

這男人應該正在冷笑——車琴猜測著——鬼魅般的花臉上只能看清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深得平靜,就算是在撕裂自己身體的時候,也沒有一點滿足的狂喜,瞳孔裏放大的,是攫取的冷酷。深藍的眸子就象天空,想必永遠也填不滿——車琴痛出一身冷汗,挪開目光。

車琴醒來,正午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仰起身,閃光的湖水中,均成披散著頭發,默默盯著平靜的湖面。車琴脫去白衫,緩緩向水中步去。

“你在發什麽呆?”車琴尖刻地道,用雪白的手指繞動均成卷曲濃密的黑發,望向均成緊盯的水面。

湖水顫動又靜止,人面破碎又復合。車琴倒抽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