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王舉(第4/8頁)

皇帝揮了揮手,內臣們都慌慌張張地退出老遠。辟邪嘆息不叠,就那麽一會兒的功夫,眼前清靜的日子頓時亂得象一鍋粥似的。

給王舉的諭書當日送出,一時還得不到回奏,過了六七日的功夫,辟邪卻先收到了埋伏在匈奴朝中細作的密報,言及均成傷勢剛復,尚在整頓人馬,自二月裏陸續南下的,並非主力,只是誘敵之兵。密報裏特別提醒,中原大軍切勿隨便深入,以免中伏。辟邪知道此人在均成身邊也是深得器重,估計消息不假,轉而想到王舉的驕傲脾氣,更是憂心如焚,徑直去倚海閣向皇帝稟奏。

“以奴婢看,現在已等不得巢州王進京了,先要派一員欽差敦勸王舉固守。”

皇帝道:“此時容不得細想,就是翁直。著人速速拿著朕的旨意,叫他明日啟程。”

“是。”

辟邪剛接上話,吉祥便匆匆拿著軍報進來,呈到皇帝手裏,“萬歲爺,八百裏加急。”

皇帝看了吉祥青白臉色一眼,低頭展開折子,一聲不吭地看了兩遍,慢慢遞到辟邪手裏。“翁直先不用動了。”皇帝的聲音沒有什麽波瀾,“即日召王舉進京,朕要給他慶功,必隆不能理事,震北軍由王舉長子,護國將軍王驕十暫領。”

辟邪忙打開看,便只“死傷四萬,退守雁門以北三百裏”一句,就足夠觸目驚心了,更不要說“涼王必隆重傷”等等的小事。

“朕揮師北上的決心雖然沒有動搖,但這樣的消息傳遍天下,有損中原的士氣。”皇帝站來道,“你明白麽?”

“奴婢明白了。”辟邪道,“王舉雖敗,一樣要凱旋歸來,一樣要加封授爵,特別是要熱鬧。”

“就是這個話。”皇帝道,“朕明日回京,你們早做準備。”

三月二十五日,皇帝回鑾離都。姜放奉命至乾清宮議事,先碰到了辟邪,問道:“震北軍到底怎麽回事?消息都讓內閣扣下了。”

“王舉追擊匈奴誘兵,令八萬人馬落入埋伏,匈奴合圍,苦戰不脫。倒是涼王必隆引軍來救,王舉毫發無傷,必隆卻背上中了一刀,搶回雁門救治去了。此戰死傷四萬人,震北軍元氣大傷。匈奴已在西努阿河以北,搶著渡河。必隆頗受涼州騎兵愛戴,此番受傷,涼州軍大有嗔怪王舉的意思,軍心動搖,何以為戰,只得先退到雁門以北三百裏的舊壕營內,再做打算。”

姜放臉色很不好看,嘆道:“爺怎麽想?”

“這種局面只能稱勝,不能言敗,王舉替換不得,只能先召他回來,然後選一員大將,充作他的副手,再讓巢州王良湧監軍,調停涼州兵馬。”

“朝中大將多年未經戰事,還不如王舉呢。”姜放愁眉不展。

此時皇帝已在乾清宮叫人,兵部再加閣臣,個個面如土色,魚貫而入,說的大體也是這個意思。爭執只在遣將一事上,有的說王舉領震北軍多年,不應一敗而撤換;有的說王驕十子繼父職也很好,種種說法,不一而足。

皇帝靜靜聽完,眾人退去,只獨留下姜放。皇帝默默喝了幾口茶,一時也不說話,姜放在寂靜中等了半晌,渾身不自在起來。不料皇帝最後笑了笑,“跪安吧,沒什麽事。”

姜放摸不著頭腦,出來看了看辟邪,極低的聲音問:“難道皇帝是要我……”

辟邪點了點頭,“好像還沒拿定主意。”

姜放領震北軍,對辟邪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結果,只是皇帝還在猶豫不決。但北邊飛傳來的諜報卻是火上澆油,不容辟邪喘息。均成和長子阿納似乎等不及秋季南侵中原,已有十萬匈奴鐵騎先行出發,為均成大駕南下搶奪西努阿河渡口。必隆也得細作稟報,帶傷與王驕十督戰,雙方只隔了百裏,虎視眈眈對峙。兵部奉皇帝諭旨,自洪州另調騎兵兩萬,會同樂州十萬新兵,嚴陣以待,只要一聲令下,即刻開拔雁門。

四月初八王舉到京,百官俱往離都正北攘狄門迎其凱旋,鼓樂吹打加之繁文縟節,十分熱鬧。辟邪料定王舉見了皇帝,日子決不好過,不願看著他們君臣吵鬧,請了旨意,由小順子捧著素衣隨侍出宮。

今日是賀冶年七七,正是發引出殯的日子,趕上王舉進京全城歡騰之際,不免減了很多排場,送殯的世交之家的車馬也少了許多。賀天慶與賀冶年三個兒子扶柩,清冷街頭嘈雜喪樂中,白花花漸向南去。辟邪和小順子銀白的素衣,繞道迎頭趕上,勒住黑馬,跳下來向靈柩施禮。賀天慶上前寒暄,辟邪道:“前些日子在上江侍駕,未到府上祭拜,禮數有虧。皇上特命我今日來拜一拜,送先賀將軍一程。”

賀天慶向北跪了,叩頭道:“皇恩浩蕩,無以為報。”

“賀兄請起。”辟邪自己上前扶了,“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