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賀冶年(第2/9頁)

皇帝蹙眉道:“王舉隨顏王、洪王征戰匈奴多年,當年也的確是獨領一方軍務的大將。自上元九年以後,匈奴一直內裏吞並不已,南下來犯的,最厲害的時候也不過萬人,加上戍北的軍務都交在涼王手中,震北軍一直守備在樂州、白羊,論起來也是多年沒有打過硬仗了。”

“萬歲爺說的有理。”辟邪道,“但王舉領兵極為苛嚴,震北軍十二萬騎師軍紀整肅,士氣高漲,他的功勞還是不小的。”

“正因為如此,他才異常倨傲。”皇帝嘆氣道,“朕兩日後要拜他為將,只怕他的脾氣,和涼王處不到一處去,屆時若軍心分裂,豈不令人擔心。”

“萬歲爺的意思是……”

“朕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所謂用人不疑,”皇帝道,“更何況現今朝中還有誰能和涼王一較長短,把持得住涼州八萬精騎?”

“皇上說得是,現下能當此重任的,只有王舉一人了。”

話雖如此,皇帝仍是憂慮,思索半晌,無奈轉而問道:“校場上,朕讓你傳旨取消了騎兵演陣,姜放可說什麽了?”

“他原不知是為了王舉,後來才有些明白。”

皇帝道:“王舉領騎師十二萬,不會把京營騎兵演陣放在眼裏,以他的高傲,且不知會說出什麽不中聽的來,白白地讓他挫傷京營將士的銳氣。你去和姜放說明白朕的用意。”

“是。”辟邪領命,次日又前往小合口巡視京營,見了姜放的面,說明皇帝的話。

“這我明白。”姜放道,“王舉這個人清是極清的,但就是傲過了頭。匈奴現在的兵力戰法早和多年前有天壤之別,他若還是翻那些個老花樣,只怕要吃虧。”

“皇帝也正擔心這個呢。”

“這裏原本有個法子。”姜放微笑道,“只要皇帝身邊指派個人過去監軍,調諧王舉和必隆,不就行了?”

辟邪搖頭道:“皇帝對內臣總有一萬個戒心。我能在京營監軍,已屬不易。內臣在外掌兵——這個事無論是誰提出來,對他將來都是無窮的後患。我們切不可急於這一時。”

這時有人進來稟報,賀冶年的車馬已經備好,這便要回京了。

“怎麽備下了車?”辟邪問。

“他這兩天吹足了冷風,病了,騎不得馬。”

姜放同辟邪起身出去,賀冶年已由賀天慶攙扶著從後堂出來,蠟黃的臉色,嘴唇也是慘白。兩人上前告別,賀冶年靜默了一會兒,才微笑道:“這裏,就交給你們了。”

“是。”姜放覺得有些傷感,躬身施了一禮,“總督大人保重。”

賀冶年點點頭,喘了幾口氣,讓人服侍著在車中躺下,賀天慶也告了假,向姜放、辟邪施禮,護著馬車緩緩出城。

辟邪並不喜歡在毫無興致的人的耳邊喋喋不休,故而撇下了姜放,自己尋陸過說話,走到騎兵營副將的官廳外,便見黎燦坐在台階上懶洋洋曬著太陽,仔細擦拭槍鋒。

“怎麽在這裏?”辟邪低頭看著他用雪白的長綾將槍鋒綁在槍杆上,不禁又道,“你是天子的親兵,怎麽用起白色來了?大大不吉。”

黎燦終於擡起頭,“那用什麽顏色的?黑的?”

“赤。”辟邪道。

黎燦大笑,“染血之後自然是紅色的。”他手腕一抖,槍尖甕然做響。

“那可要等一陣子了。”辟邪道,“京營戍備離都,誰要是想打到這裏來和你交上手,可不容易呢。”

辟邪這麽說,難得黎燦也是這麽想,陸過從裏面迎出來,剛好聽見,也沒覺得這話有半點錯。初春稀薄的陽光照在眾人的臉上,仰頭越過城墻望去,外面似乎應該是晴川萬裏,可天空正有些不透明,凜冽的風卷著薄雲低飛,迷迷糊糊的,看不清什麽。

這樣似晴非晴的惱人天氣到了初七那日卻變得暖陽普照,青霞洗空。皇帝一早身著武弁服,傳王舉乾清宮覲見,不住叮囑道:“此時塞外寒冷,冰雪未消,大軍切不可急進索敵,只需步步為營,占據水草豐足之處,不予匈奴春後休養生息的機會,待糧草充足,征勇發北之後,卿再率大軍討之不遲。切記。”

王舉領命,皇帝見時候到了,才禦清和殿,以節鉞授征北大將軍王舉,命其節制震北軍及涼州騎兵共二十萬出雁門、出雲,征討匈奴。

皇帝步出殿外,神清氣爽看著天色,問身周內臣道:“你們看這算不算吉兆呢?”

這裏還能聽見紫南門外的鼓樂,衛寧侯王舉擎節鉞,奏樂前導,旌旗環護,由百官以次送出,至武神廟獻牲祈福。

清和殿左近卻是寂靜無聲,仿佛朝廷的繁華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多少錢糧人馬都撲給了征北大軍,倘若這騎師二十萬一戰而潰,必定社稷崩動。

李及於是幹脆利落地道:“上上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