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寒州十六郎(第2/7頁)

“老爺,從這裏是回不去了,要不改道飛霞橋過河?”

會長點點頭,嘆道:“這橋去年才建的,這就塌了,哎,罪過。”轉念一想,又道,“既然如此,我們順路往承運局去一趟。”

寒江承運局並非官辦,人稱大老板的吳十六在局裏也被手下稱為幫主,主掌這個勢力遍布寒江全域的大幫派十幾年,人也變得圓滾滾,見誰都笑嘻嘻打招呼。但即便他一臉彌勒佛的微笑,在寒州仍有風傳說這個吳十六年輕時殺人越貨,無所不為,只看他手下得力的幾員大將,個個眼露兇光,一身匪氣,便知道他出身決非善輩。所以在寒州地界沒人敢對承運局說個不字,就算是見了承運局的人出來,也要繞道相避。這天一早,郭十三領了十個人剛從局裏跨出來,見門前的行人紛紛走避,不禁怒道:“見了鬼了麽?逃得比兔子還快。”手下人早已對這種情景見怪不怪,知道這個赫赫有名的十三郎今天早起就不痛快,這時發句牢騷,誰也不敢多言。郭十三往地上啐了一口,恨聲道:“也不知那個老狐狸昨天對幫主說了什麽,今天老子就倒黴攬到這麽個不要臉的差事。”

眾人知道他嘴裏的老狐狸自然是寒州織染行會的會長無疑,勸道:“爺何必生氣,幫主要爺辦這個差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要你多嘴?老子不知道麽?”

眾人只管笑,不敢再說,急急趕往城西,過了一片竹林,前面閃出一幢前後三進的宅子,門前青簾低垂,一邊掛了個樸素的立牌:“擷珠繡館”。

“爺,就是這裏了。”

郭十三撣了撣衣裳,收起一臉兇悍之相,正色掀開簾子,領人進了屋。

門裏的木櫃台後只站了一個童子,看見這麽些大漢進來,有些害怕,抖抖索索問:“各位爺,有何貴幹?”

郭十三道:“我們有事要見繡館的師傅。”

“師傅年紀大了,幾年前就不在館中,搬到別處養病去了。”

郭十三嫌他羅嗦,道:“就是你們現在管事的。”

“我們代師傅就在屋裏,我去問問方不方便見各位爺,各位稍等。”

童子轉進屋內,郭十三見這間廳堂連個客座也沒有,嘴裏又忍不住不幹不凈罵了幾句,卻見那個童子又回來道:“各位爺,代師傅說了,自己是個女流之輩,不方便出來見客,況且這裏只教人繡花,如果各位不是代家中女眷前來報名入學,就便請回。”

郭十三忍住氣笑道:“你跟你代師傅說,我們是承運局的人,也不見麽?”

童子連眼都不敢擡,低聲道:“代師傅說了,若是承運局的人來了,更是不見。”

“好大的膽子!”郭十三兇相畢露,招手對身後的人道,“給我拆了這堵墻,我看她見是不見!”

眾人大聲答應,推開童子,從衣服底下抽出兵刃,上去兩三腳把面前的木隔扇踢倒,內室裏一張巨大的繡架之後隱約坐著個白衣女子,也不以為意,仍是低頭繡花。

郭十三見這一襲白絹之上雙面繡了一個擎劍的俠士,風振衣袂,血沾前襟,眉間殺氣滾滾,更有一柄長劍凜然似有寒意,仿佛即將破絹而出,自己魂魄突然為之所懾,倒抽一口冷氣。

“爺,”旁邊的大漢道,“咱們可不是為了瞧這裏的娘們兒來的。”

郭十三擡腳把他踹在一邊,怒道:“你個俗了巴氣的小王八蛋懂什麽?”

繡架後面的女子這才輕聲一笑。

郭十三嗽了一聲,道:“姑娘,我們吳大老板有件事要你幫忙,行個方便可好?”

裏面的女子笑道:“福地繡坊針法天下絕倫,寒州地面上早已無出其右者,不知小女子這小小的繡館,還能幫上吳大老板什麽忙?”

“姑娘冰雪聰明,怎會不知朝廷要選寒州當地最好的繡工上京?擷珠繡館不沾俗事多少年了,現在不妨把這小小的虛榮讓給福地繡坊如何?”

“鄙館早已不出繡品,女弟子之中也沒有可與福地繡坊相提並論的人才,這個彩頭自然是吳大老板的,何必相煩各位親自跑一趟。”

郭十三笑道:“姑娘明白事理就好,這兩天京中的上差就在城裏,我們吳老板說了,承運局願意拿出一萬兩銀子,請擷珠繡館關門大吉,便成全了大家的好事。”

那女子聞言冷笑道:“你們承運局在寒江水面上欺行霸市也就罷了,就連這繡館也不放過。從前為免與你們相爭,家父已經立誓不出繡品,改收門徒維生,這繡館是他二十年的心血,現在豈容你們說關就關?”

“這便是姑娘不識擡舉,我們來就是要這繡館今天關門,姑娘你請回避,我們這就要拆了這座房子。動手!”

眾人一聲哄叫,摩拳擦掌,卻見眼前一道銀光撲面而來,刺在自己眉心裏,剛覺一痛,屋裏彩絲牽動,十一根銀針又倏然回到繡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