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獵火照狼山(第3/5頁)

趙清商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便不再多問。

易蘭台又道:“他家世顯赫,卻能少年從軍,自最低職位做起。今日之位亦是他多年軍功累積而來。鎮守北疆以來,他外交西域羅天堡,內練五萬精兵於塞上,戎族再不敢犯關內一步,這都是他過人之處。但江澄為人冷峭刻薄,錙銖必較。當年與何琛聯手,大破戎族之時,曾經殺俘三萬,那時我初任禦史,還上本彈劾過他。”

殺俘不祥,古有明訓。然而江澄可不管這些。戎族十萬精兵,被他設計陷於流沙泉中兩萬余人,被殺者四萬人,三萬俘虜則被他一並殺戮,逃回去的僅有數千人。自此十年之內,戎族再無反撲之力。

江澄又曾深入戎族邊境百裏,一路燒殺劫掠,傳聞聞他之名可止戎族小兒夜哭,因此得了個“修羅王”的稱號。

說完這些,易蘭台嘆道:“我不喜其為人,卻也不得不承認,今日之北疆,著實缺不得江澄。故而除了那一次外,再不曾彈劾過他。”

聽罷,趙清商默然片刻,忽道:“滄浪水門中的殷浮白前輩,當年也推崇過‘以殺止殺’的說法。”

然而殷浮白少年夭折,一代劍客,逝世時年紀尚不滿三十。

易蘭台舉起馬鞭,指向前方的紅牙河,道:“河水一去不復返,人命一死不復還。”說罷自己不由苦笑,“雖如此說,我又何嘗沒殺過人?”

趙清商笑起來:“易公子,你也責己太嚴。別人的刀砍到你頭上,你再不還手,天下間也沒這個道理。”

易蘭台也不由一笑:“多謝你。”

此時他們距離紅牙河已近,紅牙河發源於西域,至北疆分為若幹支流,他們面前這一條是支流之一,河水清淺,當地人又稱之飲馬河。

易蘭台策馬向前,趙清商以為他要飲馬,也跟了上去。

然而易蘭台卻並非此意,他驅馬向前,直入河水之中,好在此處河水平緩,未及馬腹,在他驅使之下,那匹馬亦能慢慢前行。趙清商一怔,隨即明了,也隨之策馬入河。

雖然昨夜他們擊退了追風刃,但若真是燕嶺三衛隨後追來,卻也難辦,因此易蘭台縱馬河中隱蔽行走痕跡,為己方多爭取一些時間。

這時易蘭台尚不知燕嶺三衛的速度比他想像的還要迅速,他縱馬原上之時,大斧方隊已被派出找尋他二人,幸而被莫尋歡攔截。

二人策馬在河水中行走了一段,至分流之處,本應向左,卻一轉向右,之後上岸走了一段,到另一段河水時再度入水,回到正確的方向。

到中午時,二人才駐馬河邊,停下休息,易蘭台自馬上取下乾糧與水囊,這頓午餐雖可充饑,卻委實算不得豐富。趙清商笑道:“這麽吃可不好,我去打點東西。”說著一躍而起,易蘭台甚至來不及攔阻。

他搖頭笑了笑,自去拾些幹柴,不料他柴還未拾完,趙清商已拎了七八只野兔,用腰帶綁在一起,喜滋滋地跑回來,興頭十足地道:“今兒運氣真好,剛出去就遇見一大群野兔,向前跑得飛快,連人都不看,我想這機會難得,就多抓了幾只回來。”

易蘭台聽了不由好笑:“趙姑娘,這都是活物,無法保存長久的。”

趙清商一怔,一雙眼眸瞬間瞪圓:“哎呀,我怎麽忘了!”

於是兩人又七手八腳地把腰帶解開,那些野兔本是趙清商用石塊打暈的,大部分並沒有死。趙清商只留下一只,其他的都放走了。她在河邊把野兔洗剝乾凈,從包裹裏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原來裏面裝的是鹽巴和香料,這才在火上慢慢烘烤起來。

待到野兔烤熟,她又從馬上摘下一個皮囊,笑道:“我從客棧老板那裏要的,他說這種酒叫‘下馬刀’,當地最有名的。”

易蘭台笑道:“趙姑娘真好心思。”就在這時,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極不高興地叫道:“你們兩個,太也不像話!”

飲馬河水湍急,一個西域老者牽著一匹高頭大馬站在對岸,一把大胡子高高翹起,一條黃金腰帶日光下閃爍不定,正是追風刃。

也正因這河水聲響極大,易趙二人方才又聚精會神,因此三人之間雖然距離頗近,卻並未注意到他。兩人一怔,真沒想到追風刃竟然這麽快就追了過來。

只聽追風刃大聲道:“我這匹馬是大宛名駒,走遍西域想找這麽一匹都不容易,你們倒好,為了幾十兩銀子就把它賣了!”他的大胡子上下抖動,“幾十兩?呸!我這匹馬一千兩銀子也買不到!”

趙清商笑道:“前輩,你這匹馬,不是送了我們嗎?”

追風刃怒道:“明珠投暗,明珠投暗!早知你們會賣給那些任事不懂的狗屁商人,我寧可自己留著!”

趙清商笑道:“是是是,我們錯了,這裏有美酒佳肴,就當我們道歉了,前輩要不要過來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