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麒麟鬼

次日清晨,天清日朗,昨夜一場大雨卻似夢中一般。易蘭台但覺心曠神怡,轉身卻見被縟零亂,包裹仍在,人已不見了蹤影,不由一怔。

便在這時門聲一響,趙清商提著一個小包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初升的陽光照在她臉上,顏色雖然蒼白,但神情動作卻已與常人無異。看到易蘭台,她有些不好意思,把小包向身後一藏,道:“易公子,早。”

易蘭台只作未見,笑道:“趙姑娘早,身體還好麽?”

趙清商道:“已經沒事了,多謝……哎呀!”原來那小包未系緊,裏面的東西嘩啦啦都掉到地上,易蘭台定睛一看,竟是一地的小銀角子。

這些小銀角子十分瑣碎,捏在一起估計也不過三兩多銀子。眼見事情敗露,趙清商索性全盤托出:“剛才出去了一趟,做了點不要錢的買賣。”又道,“我在這客棧裏轉了一圈,住的都是些客商,怎麽下得去手?只得一人身上拈這麽一小塊銀子,料想他們也還損失得起。”

易蘭台不覺啼笑皆非,其實他師伯吳江當年便是個大大有名的黑道人物,因此他並不特別忌諱這個,只道:“事急從權,也沒什麽不對。”

趙清商便笑了。

這一邊易蘭台洗漱完畢,卻覺又一陣茶香飄入鼻端,擡頭一看,那邊趙清商像模像樣地拿出茶具茶葉,又泡了茶出來。

易蘭台坐在窗下,覺得有趣,笑道:“這次不是雨前,是君山銀針?”

趙清商一笑點頭,倒了一杯茶遞過來。因竹根杯只余一只,這次易蘭台用的是先前她用過的雲蘿山水,她自己用的卻是店家的瓷杯。

易蘭台接過茶杯啜飲一口,銀針不似雨前那般淡雅,滋味甘醇甜爽,清晨飲來,更有清鮮之感,不由得連聲稱贊。

趙清商喝了一杯茶,忽地問道:“易公子,你雖說沒了武功,卻能判斷出追風刃的飛刀去向,可真了不起,你是怎麽做到的?”

她並不追問易蘭台為何失了武功,又為何遭遇燕嶺三衛這般大有來頭的對頭追殺一事。須知人皆有好奇心,她年紀雖輕,卻懂得尊重他人隱私。易蘭台便道:“說穿了也沒什麽。追風刃雖然身軀不動,但他手背肌肉總是要動的,看他哪一條肌肉活動,便可判斷出飛刀來向。”

這道理說起來簡單,其實不易,是時大雨滂沱,兩人距離又遠,易蘭台竟能看出追風刃肌肉變化,又能及時反應,實是一等一的本事。

趙清商自是懂行之人,嘆道:“就憑這份目力經驗,你也不愧天子劍之名了。”不由想像著易蘭台用劍時的光景,十分向往。

兩人談談說說,一時茶盡,便一同去前面用餐。

因飲茶耽擱了一段時間,這時前廳裏已經沒什麽客人,兩人正要落座,斜刺裏忽地沖過一個瘋老者,口中不知呼喝著什麽,直奔二人!

這瘋老者來得忽然,易蘭台伸手扶住他,見這老者穿了一件揉得亂七八糟的道袍,一張臉上滿是汙垢,神情癡傻,心中十分不忍。

那瘋老者身後原本跟著兩個夥計,此刻也已趕到,道:“對不住啊客官,這瘋老頭成日裏在這兒亂轉,粘的狗皮膏藥!”說著伸手便去拽那瘋老者。易蘭台急忙伸手攔住:“他是老人家,又何必如此?”

這時趙清商已及時遞過一小塊銀子,笑道:“兩位大哥,勞煩你們帶這位老人家去吃些湯水。”

瘋老者歡喜雀躍地跟著夥計走了,兩人也各要了一份早飯。吃罷,易蘭台想到昨夜趙清商手中驚鴻一現的軟劍,心生向往,便道:“趙姑娘,我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借你的軟劍一觀?”

趙清商笑道:“易公子客氣。”自腰間連鞘一同取下,遞與易蘭台。

昨夜裏光線幽暗,看得並不分明。此刻易蘭台拔出軟劍,見劍身又薄又細,輕輕一動便顫動不已,又見劍身雖軟,劍刃卻十分鋒銳,燦爛天光之下,劍刃中更似有水光隱隱流動,鑄劍師之妙手神工,令人嘆服。

他還劍入鞘,見這劍鞘也與眾不同,又薄又韌看不出是什麽動物皮,外表倒似一塊青布。上面用絲線繡了花紋,又有兩個篆字“止水”。

趙清商道:“這把劍名為止水,殷前輩二十歲之前用的便是它,後來才改用流水劍,劍鞘則是他用在北方冰海裏捕捉的一種奇獸所制。”

殷浮白以滄浪水劍法與流水劍成名,天下皆知,但止水一劍易蘭台卻還是第一次聽聞,便又細細賞鑒了一番。待他看到劍鞘上花紋時,卻有些詫異,端詳一陣:“奇怪,這花紋怎麽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趙清商聽到這句話,卻十分留意:“易公子,你可從中看出什麽?”

易蘭台道:“趙姑娘,或者是我想得太多。但我看這上面的花紋,倒好似北疆某一處的地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