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沈醉桃花樹(第3/3頁)

年輕將領先是一愣,轉而說道:“大將軍護駕心切,人之常情。”

董蠻武捧起酒壇,“非是不能,而是不願。本帥要你們死在軍中,羅國的嫡系也好,大王的親隨也罷,統統死在軍中。”

年輕將領臉色一變,拍案而起,“董將軍!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董蠻武毫不在意,依舊安坐,“獨孤孝,軍亂時正在軍中,率二十兵卒,死守營門,不為所擒。本帥欣賞你。”

年輕將領獨孤孝,面色連變,張嘴就要反駁。

卻沒想,董蠻武陡然站了起來,一把蒙住他的嘴巴,“不要說話。”

人熊力大,將獨孤孝往地上一按,獨孤孝一時便動彈不得。

“不要說話!問問你自己的內心。”

“忠君愛國。君與國如何取舍?”

“古人雲,‘忠誠敦厚,人之根基。’,卻不知無知是忠誠之母。”

“聖賢之言猶在耳邊,你便聽信他們?他們為你套上華麗的枷鎖,你為順應聖言,沾沾自喜。你可問過內心的渴求?”

獨孤孝渾身一震,掙紮地越發激烈,卻逃脫不了人熊鐵掌。

人熊拎起他的腦袋,又是一按,“聖賢說的是真?還是你心中想的是真?”

“真假難定,本帥卻知道什麽是錯!”

“錯的,是自以為忠貞不二。錯的,是為了他人之言,出賣自己的才華!”

“你可知,所謂聖賢,因歷史而生,而歷史出自人手。”

“你,是想做那筆下墨點,還是隨本帥,做那執筆之人,書寫身後春秋?”

獨孤孝停下掙紮。

董蠻武松開手掌,坐回原地,大手一揮,“喝酒!”

獨孤孝緩緩坐起身來,跪在案前,滿飲一壇。

今日,很多人在飲酒。

還未入夜,王芝已經酩酊大作,他被禁足書房,伏在案上,懷中抱著一卷人像,案上墨染兩行,“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書房裏還有一人,也是醉眼迷離。

黑衣淩亂,白裘染塵,孟然之跌坐地上,腳邊空放酒壇。

他抱著立柱喃喃自語,“王芝,你說,我是不是喝醉了。”

他咧嘴獨自發笑,“瞎說,我怎麽可能喝醉。我就是心裏難受。”

他拍著胸膛,面色暈紅,“我喜歡那個叫林火的小子,我羨慕柳鳳泊的瀟灑。這世道少的就是古道熱腸,少的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何等快哉,何等痛快?”

“若是這世上沒了這些人,那還剩下什麽?盡是些勾心鬥角,盡是些老謀深算,這些醜惡嘴臉,就像我身上流的血,都是臟的,都是臟的!”

孟然之一腳踹中身邊空壇。

酒壇“咣當”滾遠。

孟然之舉起酒壇,將酒飲盡,哈哈大笑:“是啊!我也是臟的,我也是臟的!我也設計了林火,我也敢怒不敢言,就算剝了這層皮,也是洗不幹凈的汙涅!”

酒水喝幹,笑聲微弱。

孟然之臥在地上,酒入愁腸,呢喃夢話,“我不姓武,我不姓武……”

夕陽西下,日落冰原。

家丁早已散去,林火倒在墳邊,酒氣熏天。

三十四壇刀子酒,他一人喝了一半。

剩下一半倒在墳前。

土已蓋完,酒已飲盡,林火卻不願離開。

忙了一天,灰頭土臉,他只想這麽躺下去。

走了這麽一遭,他發現這個江湖很熱,有柳鳳泊,有鬼見愁,有李爾冉。

但這天下,又讓他覺得很冷,國與家,忠與義,生與死,如何抉擇?

他想不明白,他突然有些懷念龍興的小窩,懷念多年前的那些日子。

雖然窮苦,但是簡單。

只是他卷入這江湖,這天下,已經無法抽身。

他摸著墳頭,低聲細語,“你這麽一躺,倒是輕松逍遙。”

遠處傳來一聲輕鳴。

林火分辨不出那是什麽聲響,擡頭去望,正對落日殘陽。

鳳凰!

似有一只火鳳,朝天外飛。

背上站著一襲白袍,一身紅衣,相偎相依。

林火微微一笑,“還真是瀟灑。”

嘴角微翹,酣然入眠。

青衣與大夫出現在他身邊。

“門主。”王駿低聲說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大胥先生看著林火,嘆了口氣,“既然是他的養子,自然不能流落在外,你先帶他回九霄,我去嶽山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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