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回頭見!(第4/6頁)

仇兒把上面經過向主人一說,楊展一琢磨,也識不透怎麽一回事,但是寶劍被人偷去,豈能置之不理,如說寶劍是了紅偷的,她偷去幹什麽?似無此理。主仆二人正在想主意,忽聽得後窗外颯啦啦一陣輕響,似乎一陣沙土灑在紗窗上,同時鬼也似的,噓地一聲口哨。楊展一聲冷笑,一個箭步竄出房去,躍下堂階,翻身縱上屋檐,一聳身,越過屋脊,縱下屋後空地,在幾株古柏間一搜索,哪有人影?馬廄裏的烏雲驄,也是好好兒的。楊展轉身,瞧見仇兒跟在身後,忽地省悟,笑道:“你一跟來,又中了人家調虎離山計了,快回屋去!”主仆一先一後,又翻過屋去,仇兒先奔入房內,楊展聽他在房內歡呼道:“相公快來,寶劍回來了!”楊展一進房,仇兒立在床前,眼開眉笑地捧著瑩雪劍說:“這人本領不小,居然把劍又擱回原處了。”楊展先不看劍,上下打量屋內,並無躲藏之處,一張南式雕花紅木床,床頂淺淺的,下面床幃吊得高高的,四腳落地,一望空空,床前床後,都無人影。楊展以為這人放下寶劍,早已走了,卻想不出這人偷劍還劍,是什麽主意了。心裏放不下,叫仇兒留在房內,自己出屋去,再查勘一下這人來蹤去跡。楊展前腳剛出門,仇兒把手上瑩雪劍放回枕邊。這當口,忽聽得屋內有人逼緊嗓音,低低喊著:“小臭要飯,你這個壺酒把我酒蟲都引上來了,這不是要我命嗎!”真奇怪,仇兒剛俯身床上安放那柄劍,這幾句話,便像枕頭底下說出來一般,驚得仇兒一聲怪喊,連身子都直蹦起來。楊展也聞聲回進房內,猛見從床後轉出一個怪模怪樣的人來,細一看,真像活鬼一般,可是一入楊展眼內,便知這人是誰?卻驚喜得指著這人喊道:“你……原來是你,你怎會也到此地來了?”一面說,一面奔過去,把這人拉了出來。這時仇兒也看清是誰了,原來這人便是川南三俠之一的丐俠鐵腳板。川南的鐵腳板,怎會到了黃河北岸的塔兒岡?這是出於意外的事。

鐵腳板一現身,向楊展扮了一個鬼臉,指著他說:“我的進士相公,我的靖寇將軍,你大約想在這兒招駙馬了,你把劉道貞曹勛和三姑娘撩在虎牢關,急得要上吊,你統不管了?”楊展吃驚似的說:“噫!你難道和他們都會過面了?”鐵腳板剛要張嘴,忽聽得屋外恿道上腳步聲響,有個女子說道:“娘真是未蔔先知,準知道楊相公,還沒安睡,不是正在房內和人說話嗎!”房內鐵腳板忙向楊展仇兒一搖手,一伏身,向床幃下一鉆,立時蹤影全無。可是床下好像依然空空的,仇兒瞧得奇怪,伏下身去,向床幃下一探頭,才明白鐵腳板整個身子像一張皮似的,繃在床上棕棚底下了。不鉆進床下去,當然瞧不出他的身影,怪不得剛才滿屋子找不出他躲藏處所了。

鐵腳板床下一隱身,兩個女子,走進房來。前面走的是了紅,兩手都提著食盒酒具,進門隨手擱在桌上。後面進來的是飛虹,進門時,卻向屋內,四處留神,嘴上說道:“娘正在前廳議事,分不開身,她知道楊展相公有遠客到來,私底下吩咐我們,快送酒食到此,預備相公們宵夜,免得遠客受餓。我娘又說,相公回川的事,已有辦法,請相公安心,還有重要大事,明天再和相公商談。”楊展和仇兒,聽得都發愣了,聽飛虹口風,鐵腳板到來,她們已知道了,嘴上只好含糊著連連道謝。飛虹一笑,便和了紅走了。出房時,了紅走在後面,卻轉過身來,向仇兒嫣然一笑,點點頭說:“小管家!剛才的事,誰也不許擱在心裏,咱們誰也不許記恨誰,你道好麽?”仇兒似笑非笑朝她點點頭,目送了紅翩然出房,心裏卻也怦怦然,兩眼還盯在房門口的簾子上,覺得這丫頭有點意思,剛才誣賴她偷劍,有點對不起似的。

兩女走後,鐵腳板從床下鉆出來,跳身而起,一吐舌頭,低喊著:“姓齊的小寡婦夠厲害的,名不虛傳,怎會知道我到此呢?……”一語未畢,房簾一晃,飛虹悄沒聲地又進房來,這一下,誰也沒防到,連鐵腳板也呆奔一邊了。飛虹立在房門口,不錯眼珠的,向鐵腳板上下打量,一面向楊展笑道:“我把娘一句話忘掉了!我娘叫我請問相公,貴客尊姓大名,是哪路英雄?”楊展這時被人家捉著真贓實據,無法掩飾,索性直說道:“這位便是川南三俠裏邊的丐俠鐵腳板,是岷江一帶幾萬袍哥們的大龍頭,是來接我回川去的。”飛虹對於“袍哥”等字樣,有點生疏,臉上有點迷惘之色。

楊展覺察,笑道:“我們川中的‘袍哥’,就和北道上好漢所說的瓢把子,差不多。”飛虹笑道:“哦!原來如此,失敬失敬。”又向鐵腳板掃了一眼,才款款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