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紅粉怪傑(第3/7頁)

吃喝之間,楊展對於二十萬餉銀,毫沒關心,只惦著虞二麻子的安危,故意繞著彎子說:“為了想報答虞二麻子一番情意,不想繞上二十萬餉銀的事,而且無意中破壞了夫人大事,未荷夫人譴責,反待以上賓之禮,實在慚愧之至,剛才夫人話未說全,似乎對於那批餉銀,已在把握之中……”剛說到這兒,側面一重湘簾晃動,閃出一個包頭紮腿,背著寶劍,穿著一身青的短裝女子,步趨如風,到了齊寡婦身邊,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齊寡婦微一頷首,那女子便倏然退去。齊寡婦向楊展瞧了瞧,嫣然一笑道:“楊相公!你到現在,還以為我們垂涎二十萬兩餉銀哩,如果我們目標只想把這批餉銀得到手中,你貴友這條‘金蟬脫殼’計,倒真有用,因為餉銀一改道,路途太遠,我們自然無法可想了。”她說到這兒,格格一笑,親自拿過酒壺,替他斟了一杯,然後又說道:“二十萬兩銀子,數目並不小,但是我們還沒把它放在眼裏,我們要截留它的大主意,不在於得到這批餉銀,而在於使這批餉銀不入官軍之手,目的在現不管它怎樣改道,只要摸準他們的路線,一樣可以下手,一樣可以使官軍得不到這批餉銀。貴友那位劉孝廉,確是向洛陽投到了公文,孫督師把這二十萬兩餉銀,當然視同命根,勉強湊集近身的一支隊伍,確是星夜渡河,向延津滑州一路迎上去的。我們在十三裏堡邀截失敗,還在官軍渡河之後,但是我在那時,立時算定餉銀迂道改途,必定由沙河鎮走小道,奔廣平大名邊境走的,由大名再奔南樂濮陽,繞入河南滑州,再從衛輝奔黃河渡口,你想這一迂道遠繞,騾車裝著二十萬兩銀餉,走的又是小道,要多走多少路程,要多走多少日子,才能繞入河南境界。不瞞你說,渡河迎護餉銀的官軍,剛趕到滑州,還沒迎出河南邊境,我已派人星夜趕赴大名,邀同那一路幾家山寨,便把二十萬兩餉銀截下了,非但截留了餉銀,而且把那位欽差太監王相臣,以及保駕的虞二麻子,一起生擒活捉,馬上便可能上塔兒岡來了。”楊展一聽,涼了半截,“金蟬脫殼”變成了“一網打盡”。非但白費心機,救不了虞二麻子,連自己主仆,也成了自投羅網,在人家掌握之中了。

劉道貞夫婦和曹勛,在虎牢關,還以為妙計成功,眼巴巴等著自己,結伴還鄉哩。真糟!糟透了!他暗暗難受,半晌沒有出聲。

齊寡婦察言觀色,肚內雪亮。不禁噗嗤一笑,兩只眼卻不斷的在他臉上掃來掃去,而且不斷的問他:“武功何人傳授?尊夫人名震川南,得意的是哪門功夫?四川情形怎樣?”等等的話,楊展心煩意亂,又不便不順口答話。心裏有一番話,想說出來,卻又難以出口。一時摸不準對方這樣厚待,有無別意?這種智計百出、雄據一方的巾幗怪傑,性情最難捉摸,和雪衣娘虞錦雯是另一路道,說不定,一翻臉,便成怨仇。在他心腸紛亂,食不知味當口,不料齊寡婦突然說道:“楊相公一心想救虞二麻子,除出香巢血案一層關系以外,還有別的淵源沒有?”楊展說:“虞二麻子也是同鄉。”齊寡婦笑道。“大約是看在一位虞姑娘面上罷?”楊展吃了一驚,立時明白,他們乘我主仆昏醉當口,連我們行囊都搜查過了,她沒看到鹿杖翁那封信,怎會知道虞錦雯和虞二麻子的關系。當面不便點破,點著頭說:“虞錦雯是我一位義姊,是虞二麻子的侄女,不過在京時,並沒和虞二麻子見過一面,事後才知道的。”齊寡婦笑道:“現在虞二麻子已落他仇人之手。性命只在呼吸之間,他仇人便是浮山嶺寨主飛槊張。”楊展說:“我在沙河鎮聽虞二麻子說起早年和飛槊張結梁子的事,不過當年虞二麻子當差應役,身不由己,一鏢之仇,情或可恕。”他說到這兒,俊目一張,英氣勃發,侃然說道:“我自身尚且落入夫人掌握,雖蒙禮待,總是萍水初逢,當然不能替他求情,不過夫人智勇兼備,胸襟勝似丈夫,餉銀既已如願,像這種年邁退役,不足重輕之人,殺之不武,何不網開一面呢?這是我隨便一說。夫人智慮周詳,自有權衡,魚已落網,我也不便代他屈膝求命。”他說得不亢不卑,語氣之間,也有點露出鋒芒來了。齊寡婦微然一笑,突又問道:“欽派太監王相臣,應該不應該網開一面呢?”楊展脫口說:“這種禍國權監,人人得而誅之。”齊寡婦接口道:“相公也恨這種人,和這種人混在一起的人,也不是沒有可殺之理。”楊展一聽,語帶冰霜,暗喊:“要壞了,虞二麻子老命難保。”一時沒法答腔,卻聽她又緩緩的說:“這些小事,不必掛懷,明日便有分曉。”她撇開了虞二麻子的事,卻談起天下大勢來,嬌音嚦嚦,雄辯滔滔,有許多事,楊展還從未聽人說過,從她這番話裏,可以窺測她雄心不小,江湖上把他當作綠林英雄,還是小看了她,想不到陰差陽錯,碰到了這位紅粉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