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紅粉怪傑(第2/7頁)

可是楊展一轉身時,突然面對著齊寡婦,四目相對,好像雙方都愕了一回神。齊寡婦嗤的一笑,露出編貝似的一副細牙,指著隔桌的磁墩說:“楊相公請坐!”楊展心裏有點惶惶然,拱著手說:“黃粱觀內會面的毛芙山兄,不想就是齊夫人改裝的,在下出京南下,沿途便聽得夫人大名,不想承蒙寵召,諒必定有賜教?”說罷,就走近桌邊的磁墩上坐了。齊寡婦也款款的坐在隔桌相陪。身旁俏丫鬟獻過香茗,便悄然退去。齊寡婦說:“相公乞恕無禮,妾等竟用詭計把相公賺到此地,心實不安,不過也有一點不得已的苦衷,才出此下策。賤妾在下面客館裏留下的書信,相公諒已賜察,這一封信,無非使相公略明道上情況,一面表明妾等並無惡意,兔得相公和尊紀醒來時,驚詫不安……”楊展忙說:“彼此素昧平生,當然是無仇隙可言。

我看到那封信以後,便知夫人智慮周詳,是位不可多得的巾幗英雄,既然用計寵召,其中定有道理,此刻夫人所說,內有苦衷,尚乞見教!”齊寡婦瞧著他,微笑道:“相公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定然語出真誠,決不願欺哄女流,太監王相臣押解的二十萬餉銀,居然用‘金蟬脫殼’之計,改途偷運,據人探報,此計系相公代為劃策,並有人親見相公逗留沙河鎮,出入王太監行轅。但戲妾有點不信。像相公這樣人物,豈肯和權監同流合汙,妾部下欲以武力,沿途邀截,妾力禁不許,和我義父涵虛道長商議之下,算定尊駕必經之路,略施詭計,邀請到此,當面請教,一掃疑團,一半也仰慕相公高才絕藝,非同尋常,同時探得,黃河一時難以飛渡,藉此遮留大駕,不致耽誤歸程,不瞞相公說,在黃粱觀改裝會面以後,才決定邀請到此,賤妾素不與外人謀面,對於相公,卻是……”她說到這兒,忽然微笑低頭,默然不語,好像這“卻是……”下面,含著無限情意,盡在不語中,不必再細批細解了。而且聽她語意,如果在黃粱觀會面時,認為不必邀請上山,也許她對待他不是這樣局面了。

楊展聽得,心頭忐忑不定,很是為難,怕什麽,有什麽,怕的是他們疑心他和二十萬餉銀有關,果不其然。為了這档事,自己和劉道貞替虞二麻子劃策時,確是進出過王太監行轅,這一點,也被他們探出來了,這位齊寡婦不要瞧她一朵花似的,心計實在厲害,先把我擡得高高的,還說語出真誠,不會欺哄女流,特意先用話把我套住,逼著我實話實說,最難受的是,二十萬兩餉銀,本來與自己無關,為的是救虞二麻子一條命,但是剛才進門時,在前廳隱約聽到虞二麻子仍然落到他們手中了,如果這事確實,這條“金蟬脫殼”之計,滿白費了。他心裏略一琢磨,慨然說道:“齊夫人!在下生長川中,這次觀光北京,僥幸中名武進士,無非聊慰家慈盼子成名之望,說實了,我一瞧京城大僚們闖冗昏頹的局面,實在悔此一行,在這時候,中名武進士,有甚希罕,不瞞你說,我在京城真是少年好事,還替一個江湖女子臂助復仇,幾乎闖了大禍,出不了京城。”齊寡婦說:“哦!其中怎麽一回事呢?那個江湖女子是誰呢?”楊展便據實說了,而且從這條根上,一直說到為報答虞二麻子恩情,才連帶替二十萬兩餉銀,用了“金蟬脫殼”之計,竟一五一十,毫不隱瞞的說了。

齊寡婦聽得不住點頭,好像對於他說的事,有點明白似的,笑著說:“楊相公語出真誠,確是位光明磊落的英雄,我說,像相公這樣英俊,怎會和權監混在一起,幸而我預料一步,不讓他們胡來,否則,便把事情辦糟了。

不過那位劉孝廉這條‘金蟬脫殼’計,還是白費,而且……”齊寡婦話未說完,兩個丫環出來,把羅幃兩面一分,嬌聲報道:“酒筵齊備,請貴客入席。”齊寡婦婷婷而起,向楊展笑道:“山居粗肴,不成敬意。”一面卻向丫環問道:“老道爺進來沒有?”丫環說:“道爺已經差人知會,說是有事羈身,在前廳和眾寨主一塊兒吃喝了,明天再向楊相公陪話。”齊寡婦向楊展笑說:“我義父有事失陪,楊相公這半天沒進飲食,定然餓了,請裏面坐吧。”說著,把手上團扇一揚,露出白玉似的皓腕。帶著一只通體透水綠的翠鐲,奪目耀睛,益增嫵媚。楊展情不自禁的盯了幾眼,跟著她進了十錦格的穹門。這一面是錦繡輝煌的起居室,布置又是不同。只覺處處珠光寶氣,和華燈畫燭,掩映生輝,目不勝收。一張菱花形的鏡面小圓桌上,幾色精致菜肴,兩副犀杯象箸。一個待婢,過來捧著酒壺,侍立一旁。齊寡婦讓楊展坐定了,自己在主位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