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疑雲疑(第4/7頁)

仇兒聽得三姑娘退了房,已經出店,琵琶卻留在主人房內,這是怎麽一回事?心裏總覺拴著一個疙瘩。回到房內,便向楊展報告三姑娘退房出店的事。楊展看著桌上琵琶,似乎也有點愕然,卻沒有說什麽,只吩咐明天一早起程上路,早點睡覺。仇兒領命退出,隨身替主人帶上了房門。自己和外屋兩個長隨,一處睡了。睡在床上,心裏老惦著裏屋桌上的琵琶。

迷迷糊糊一覺醒來,聽得鎮上已敲二更,兩個長隨,卻睡得死豬一般。覺得有點內急,輕輕的跳下床來,忽見裏屋門縫裏,兀自漏出一線燭光來,側耳一聽,裏面竟嘁嘁喳喳,壓著聲音在那兒說話。仇兒大疑,可是憋著一泡尿,顧不得別的,躡手躡腳的出了外屋,悄悄的在院子東面角落裏,一株大樹根下,放了一泡尿。系好了褲,正想竄到主人窗下,偷看一下房內和誰說話。忽聽得正房後坡,微微的“哢嚓”一聲響,同時主人房內,燭火立滅。仇兒心裏一動,一聳身,竄上了槐樹,身子一縮,隱身在樹枝杈縫裏。樹上已有幾條初芽的嫩梢,垂下來,簾子般把身影遮住,忙把腰上纏著的一條九節亮銀練子槍,問了一問。擡頭向正面房頂瞧去,借著一點稀微的月色,瞧出房脊上一條黑影,從後坡閃到前坡,一矮身,蛇一般到了檐口,略微一沉,便見他在檐上一轉身,背上斜系著一個包袱,又插著一柄單刀,刀光一閃,人已垂下檐來。兩腿一拳,手一松,身子已落在院子裏。可是一落地,腳上便帶出一點響聲來。樹上的仇兒,看他輕功不過如此,便放了心,且看他鬧出什麽把戲來。

這人從房上下來以後,鷺行鶴伏,沿著正房幾間窗下,挨著窗口,貼耳細聽。一忽兒,轉過身來,向西廂房奔去。這一來,樹上的仇兒,瞧清了這人面目,雖然頭上包著黑帕,上下一身短打扮,可是一張兇眉兇眼的骨牌臉,明明是白天揮鞭跨轅,駕著“人猬”騾車的那個賊和尚,腳上兀自套著高腰襪,灰黃僧鞋。見他在西廂房窗下。聽了很久,房內姓曹的客人,呼聲如雷,有時一翻身,睡夢裏兀自喊罵著:“可殺的和尚!混賬的太監!”仇兒聽得逼真,幾乎笑出聲來,在窗外偷聽的人,卻驚得往後倒退。

忽地一轉身,奔了東廂房,在門上輕輕的彈了幾下。便見房門輕輕的推開尺許寬,從房內閃出那個投宿的彪形大漢,這時長衣去掉,一身勁裝,兩腿魚鱗綁腿布上,分插著兩柄攮子。一出房門,在彈門的賊和尚耳邊,嘁喳了幾句。賊和尚一翻腕子,拔下背上單刀,彪形大漢也把一柄尺許長的雪亮攘子,拔在手內。兩人霍地分開,賊和尚倒提單刀,竄到西廂房的窗下,身子背窗朝外蹲下身去,那個彪形大漢卻奔向西廂房門口。微一俯身,用手上攮子,偏著鋒,輕輕的插進門縫,似乎先試一試房門裏面,有沒有落閂,看情形大約裏面是閂上了的,彪形大漢,竟費了大事,躬著身,用刀尖慢慢的拔著裏面橫閂,微微的發出吱吱的聲響。隱身柳樹上的仇兒,是此道中的祖傳,瞧得暗暗好笑,暗暗罵聲:“笨賊!”彪形大漢拔了半天,似乎已經得手,房門已推開了一條縫。房內的曹客人,兀自鼾聲如雷,毫未驚覺。

彪形大漢身子一起,似乎便要邁步而入。樹上的仇兒,看得逼真,暗喊不好:正想解下九節亮銀練子槍,縱下樹去解救,驀見彪形大漢,不知怎麽一來,嘴上竟唷的出了聲,而且上身往前一栽,通的一聲響,一顆頭正頂在房門上,把門頂得大開,幾乎直跳進房內去。同時又當的一聲脆響,手上一柄攮子,也跌落在房內了。這一來,房內酣睡的曹客人,大約已被聲響驚醒,床上有了動靜。蹲在窗下巡風的賊禿,卻驚得一跳而起,死命拉著彪形大漢,跌跌沖沖的逃進了東廂房,把門關得嚴絲密縫,聲息毫無。可笑的那位西廂房曹客人,雖然被聲驚醒,跳下床來,赤手空拳的,走出房門來察看,因為屋內沒有掌燈,賊人掉落房內的一柄攮子,大約尚未瞧見。立在院子裏。

昂頭回顧,嘴上喃喃的罵著:“老子真倒黴,不想又落在賊店裏,拚卻半夜不睡覺,看賊子有甚能耐,偷老子什麽去!”嘴上罵著,奔到柳樹下小便了一陣,便馬馬虎虎的回進房去,把門掩上了。仇兒躲在樹上,看得這幕活劇,又樂又驚:可笑這位老鄉,白天在街上,手腳上很明白,不料是位初出道的雛兒,把兩個要命鬼,當作尋常偷兒,連店家都沒驚動,竟自馬馬虎虎的回房了。可驚的那個撬門的彪形大漢,似乎受了傷,鬧得虎頭蛇尾,外帶丟人現眼,仇兒想到彪形大漢,定然受傷,便向楊展窗上,看了一眼,暗暗點頭,沒有別人,定然是我主人,暗地用金錢鏢,傷了賊人,替同鄉解了一步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