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雪衣娘與女飛衛(第3/5頁)

急忙離席把虞錦雯扶起,吩咐使女們擰把熱手巾來,卻笑道:“虞姊,現在看你還往哪裏去,我和玉哥也奇怪鹿老前輩,怎會杳無信息,原來老前輩為了虞姊,見我娘去了。”這時楊展看了鹿杖翁的手諭,似有所思,瑤霜嬌嗔道:“你怎地不勸勸虞姊,你瞧見我娘愛護虞姊,你不樂意了!”楊展笑道:“那有此事,我正在這兒猜想鹿老前輩,為什麽說出‘從此別矣’的話來。”楊夫人朝楊展看了一眼,才說道:“鹿老前輩對我說過,為了黃龍這般惡徒,益發恨透了心,不願再隱跡四川,從此雲遊四海,逍遙物外。

話雖這麽說,這位鹿老前輩,宛如神龍一般,也許想起幹閨女,說不定突然出現,和我們相見了。”楊展明白母親的意思,忙順著意思,向虞錦雯委婉地勸慰了一番,而且說:“從此虞姊和我們無異骨肉,家母多了個女兒,小弟和瑤妹,添了個姊姊。小弟萬一僥幸中舉,明年便要赴京朝考,家母身邊有了雯姊瑤妹伺奉,小弟也可放心,瑤妹也不愁寂寞了。”從這天起,虞錦雯正式拜了楊夫人為義母,下人們都改了稱呼,不稱虞小姐稱為雯小姐,瑤霜不稱虞姊,一口一個姊姊了。

第二天,楊夫人進城拜了幾家親戚,卻把虞錦雯帶了去,楊展也有事出門去了,家中只剩瑤霜,在樓上自己房內,悄悄地細讀一封信。這封信是她父親破山大師的手筆,由楊夫人帶到成都,瞞著楊展和虞錦雯暗地交與瑤霜。這時瑤霜把這封信看了又看,心裏默默地盤算了一下,打發小蘋到前面去看楊展回來沒有,回來時,請相公上樓來。小蘋領命而去,湊巧楊展剛回來,小蘋一說,楊展立時上樓。卻見瑤霜面色有點不大自然,斜依在美人榻上,向楊展玉手一招,道:“你來,我有話和你說。”楊展一笑,便側身向美人榻上坐了下去,小蘋非常乖覺,每逢他們兩人在一起時,便悄悄地避了出去。這時,替兩人斟了兩杯香茗,便避開了。瑤霜問道:“武闈幾時放榜?大約你此刻探聽這事去了。”楊展道:“不必看榜,自有報喜的人。我奇怪的是從那天擂台事了以後,鐵腳板七寶和尚兩個寶貨,形影俱無,難道和鹿老前輩一般,都不別而行了。”楊展一面說,一面伸手把瑤霜玉腕輕輕握住,瑤霜把玉臂一縮,嬌嗔道:“放穩重些,現在家裏人多嘴雜,不要落了閑話。”楊展聽得一愣,從來沒有聽到瑤霜正顏厲色的說過這種話,一時竟呆住了。瑤霜看得可笑,忍不住嗤地笑出聲來,楊展立時明白她故意放刁,也故意嘆口氣,說道:“現在你有了好姊姊,便把哥哥忘記了。”瑤霜忍住笑,假裝賭氣似的轉過頭去,悄說道:“是啊!將來有了好姊姊,便把妹妹忘記了。”楊展聽得一驚,似乎這話並非無因而至,身子往前一湊,伸手攬住粉頭,驚問道:“此話從何而來,這不是兒戲的事,我昨晚便想和你私下一談,母親面前,沒有機會約你……”瑤霜急問道:“你約我談為什麽?此刻沒有人,你說吧。”楊展道:“昨晚吃酒當口,下人們在行李箱中拿出來是兩封信,母親卻把另一封信,很快的藏了起來。那時我便奇怪,母親哪會有瞞我們的事,不意母親始終沒有把這封信拿出來,可惜我坐在母親下手,以為母親當然要把藏起來的信取出來的,沒有偷眼看一看封皮上的字跡。”瑤霜朝他瞟了一眼,用指頭點著他心窩說:“好呀!你連娘都疑心起來了,你約我私談的就是這個麽?”楊展道:“我疑心的不是母親,卻是你。”瑤霜心裏一動,假作吃驚道:“這話我不懂,娘藏著的信,也許和我們沒有關系,是親戚家捎來的,所以沒有拿出來,你瞎起疑心已不應該,怎地又無端疑到我身上來了,怎是什麽緣故?我得問個一清二白。你說不出道理來,看我依你!”楊展微笑道:“你說的也很近情理,但是我也不能無故亂起猜疑,舉一反三,其中自有可疑之處。”瑤霜笑道:“唷!越說越上臉了,你偶然窺破了賊黨他一封鬼信,自以為能算陰陽的諸葛亮了,連家裏人都猜起了,從什麽地方讓你舉一反三呢?我聽聽你的鬼畫符。”楊展仔細的湊著瑤霜面孔,笑道:“你呀!我的聰明的好妹妹,你臉上寫著字呢。”瑤霜笑啐道:“胡說,我不是發配犯人,臉上刺了字,你不用狡賴,快替我說出道理來。”楊展倏地面色一整,直起身來,說道:“瑤妹你聽我說,昨晚我們都瞧見了,鹿老前輩的手諭。鹿老前輩先到烏尤寺和嶽父深談了一夜,第二天才和嶽父到我家會見母親。嶽父降臨家中,還是第一次,我母親又馬上為了此事,趕到成都,似乎隱含著一樁非常鄭重的事。鹿老前輩寫信托母親帶來,這是題內文章。但是嶽父怎地沒有手諭呢?母親到此以後,也沒有說起嶽父有什麽吩咐。你想母親在家已知道我們這兒的事,當然由鹿杖翁說出來的,嶽父當然也知道了,江五後人尋仇,和我們一切舉動,定然十分開心,豈無片言只字,訓迪我們!所以我推測母親藏起的信,定然是我嶽父的手諭,為什麽要藏起來呢?依我推想,母親到此是鹿杖翁嶽父和我母親三方面商量好才來的。嶽父的信,定是寫與你的,其中卻有關礙著我的事,暫時不能讓我知道。嶽父對於我們兩人,以及我們兩人的情分,沒有什麽事用得著這樣閃閃爍爍的,除非……”瑤霜急問道:“除非怎樣?”楊展不理會這話,又說道:“此刻母親和雯姊都出去了,你派小蘋叫我上樓,當然有話商量。你卻故意不說,臉上神色,又有點異樣,我用話一引,你也使刁,故意說出姊姊妹妹的話來,我可以斷定你心裏有話,想試探著腳步開口。這種情形,和我們兩人平日相處,絕對不同,平日我們愛說什麽,便說什麽,用不著繞彎子,費心機,今天你改了樣,當然為了嶽父一封信而起,前後一琢磨豈止舉一反三,已可十得八九了。但是我雖然十得八九,卻不便直說出來。瑤妹,我們兩人從小到現在,可以說世上稀有的一對同命鴛鴦,少一個果然不成,多一個也是擾局。我們兩人看著是兩個身體,其實只有一個心,我們的心,宛如一塊四四方方、平整無瑕的羊脂白玉,缺一角不可,多一角也不成。我們兩人的情愛,又像天然造就的一張美麗圖畫,想在上面再漆點什麽景致上去,非但畫蛇添足,而且也沒法再畫上去,除非存心想把這幅美麗圖畫塗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