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詭計鹿(第4/6頁)

虞錦雯這才明白,其中還有這段故事。想起擂台上,鐵腳板擡出邛崍派第二支派七星蜂符,失而復得,把黃龍網羅的沱江一帶的邛崍門徒,統統引走,原來還從小蘋身上所起,怪不得黃龍把雪衣娘楊展一並恨上了。虞錦雯笑道:“我這次到成都來,真像瞎子一般,如果我義父遲到一步,也許冒冒失失的和瑤妹交上手呢,還算逢兇化吉,我們到底交上朋友了,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虞錦雯說到這兒,略一遲疑,似乎有點不便出口,卻向兩人看一眼,微微一笑,瑤霜笑道:“虞姊有什麽不明,我和他毫無忌諱,只要是我們知道的,沒有不據實奉告的。”虞錦雯被她一逼,只可笑說道:“我和瑤妹在武侯祠馬上相逢,瑤妹自說姓楊,和……玉弟是兄妹,我真相信了,現在才知……不是。”說到這兒,虞錦雯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了,楊展一笑,正思開口,瑤霜心直口快,已接過去笑說道:“怎麽不是呢,實對虞姊說罷,我們兩人一出娘胎,便定姻了,而且我去世的母親,是他的義母,他的老太太也是我的幹娘,我們從小便在一塊兒,從小便兄妹相稱,所以又是兄妹,又是……”瑤霜說到這兒,嗤地一笑,便不說了。

虞錦雯暗想:他們真是世間少有一對天緣,我義父稱他們珠聯璧合,一點不錯,既然是夫婦,她對我說姓楊,女從夫姓,也講得過去了,不禁笑道:“你這一說,又使我頓開茅塞,既然如此,我從此稱他妹夫好了。”瑤霜大笑道:“暫時還得喊他玉弟。”虞錦雯惘然問道:“這又什麽緣故?”瑤霜朝楊展瞟了一眼,微笑不答,卻用話岔開道:“虞姊,從今天起,你不必老遠跑到玉龍街去了,我定要留你在這兒。咱們一塊兒多盤桓幾天,咱們聯床夜話,才是姊妹結交一場的情分。”虞錦雯朝瑤霜一笑,悄悄說道:“府上閑房有的是,我也不客氣,不過聯床同眠,似乎……有點不便吧!”楊展半晌插不進話去,癡癡地聽她們一往情深的談話,此刻聽得虞錦雯忽然世故起來,知她還沒有摸清兩人的底細,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瑤霜橫了他一眼,在虞錦雯耳邊,悄說道:“我們過了中秋才成禮呢,所以妹夫兩字,還得藏一藏哩!”瑤霜這一解說,虞錦雯立時粉面通紅,心想真糟,這一世故又出了錯兒,自己也是閨女,這一文不對題,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們也真怪,明明同居在一起,明明兩人百無避忌,宛然是一家的男女主人,誰看得出他們還沒有交拜成禮呢。虞錦雯這一難為情,楊展旁觀者清,忍不住口角露笑,瑤霜向他嬌嗔道:“你敢笑虞姊,本來我們兩人和別人不同,難怪虞姊瞧不出來,你得罪了虞姊,看我饒你!”楊展忙分辯道:“我何曾笑你們來?你這麽一說,倒真使虞姊不安了。”說罷,忙站起來,拱手說道:“虞姊海涵,真個不必獨處客舍,務必在此下榻,我們也可朝夕求教。”虞錦雯把兩人舉動,看在眼內,芳心怦怦然,受了異樣感動,嘴上故意笑道:“兩位真是……連這一點小事,也要賠個禮,使我真不敢和你們親近了。”說罷,三人一齊笑了起來。

三人這樣剪燈深談,虞錦雯感覺楊展瑤霜都是一片熱情,絕無虛偽,心裏非常高興,覺得來到成都,結交了這樣朋友,總算不虛此行。不過心裏也暗暗難過,這難過只好藏在心裏極深處所,是無法對人說的。三人一同用過宵夜點心,將近三更,楊展瑤霜也把外面長衣脫掉,結束一身夜行衣靠,佩上寶劍暗器,囑咐小蘋在家小心看守門戶,瞞著下人們,一齊躍窗越墻而出,施展輕功,掩著身形,向豹子崗進發。連馬匹都不用,這是楊展主意,先對送信人故意說出騎馬趕往,此刻卻是步行,使賊黨們難以覺察。

虞錦雯當先,瑤霜居中,楊展殿後,各自展開身法,疾如流星,用不了多大功夫,已走出十幾裏路去,繞過一處田園,前面一片荒林,並無村莊。虞錦雯倏地放緩腳步,向後面兩人悄說:“當心前面樹林。”說畢,把背後寶劍拔下,腳步一持,卻不使步下帶出聲音來,宛如一道輕煙,當先向前面樹林趕去,瑤霜楊展豈肯落後,卻不亮劍,三人走成一條線,眨眼之間,已到林口,猛聽得林內有人似哼非哼的一種啞悶怪聲,三人合在一起,駐足細聽,聲音似在林內不遠處所。楊展藝高膽大,倏地伸手拔出瑩雪劍,一個箭步竄入林內,向哼聲所在處尋。好在林木稀疏,天上月光照射入林,並不十分黑暗,楊展走了不遠,已瞧見一株枯樹上綁著一人。虞錦雯瑤霜兩人也趕到身後,一齊走近綁人那株枯樹跟前,楊展一見綁著的人,便認出是送信的賊徒,也是虎面喇嘛的高足。這時手足被人用林內老樹上細藤,緊緊的捆在樹身上,兩眼插著兩支吹箭,順著臉不住的流下血來,嘴上還塞著一團破布,啞悶的怪聲從鼻孔內哼了出來。三人想得奇怪,這是怎麽一回事,猛聽得左近一株樹上,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喊道:“來的是楊相公楊恩人麽?待難婦叩見。”三人更是驚疑,一回身,只見左近樹上跳下一人,飛步而至,到了跟前,立時向楊展跪了下去。三人微一退後,瑤霜業已認出這婦人,是白天用吹箭射瞎虎面喇嘛的獨臂女人,便說道:“你不是虎面喇嘛的原配妻子麽!為什麽又把這人弄成這般模樣?”這婦人在地上叩了幾個頭,站起來說:“姑娘,你和楊相公是我的恩人,難婦沒有兩位暗中助我一袖箭,早已被這混賬東西一鏢送命了。”她這樣一說,三人立時明白,這又是怨怨相報,楊展問道:“你怎知袖箭是我們所發的呢?再說,你在這人身上報了仇,也就罷了,為什麽又把他綁在樹上?自己也沒逃走,好像知道我們要來似的。”那婦人說:“楊相公明見萬裏,難婦在白天面向擂台,沒有背後眼,怎知相公救助,難婦身已殘廢,只剩一臂,要把這人捆得這樣結實,真還費事,這是剛才老爺子鹿杖翁通知難婦,才知兩位是我救命恩人,這也是老爺子綁的。不止這人,還有幾個,兩位不信,請看老爺子留下的字條好了。”說罷,右手在懷內摸出一張紙來,楊展接過,映著月光,瞧出紙上寫道:“今夜詭計,暗中監察,難逃余目,此事系著名惡盜小喪門禿鷹兩人主使,可恨兩盜見機先遁,未能手刃。黃龍鐵駝輩,已由賈俠等事先邀截半途,盡情戲侮,喪膽而逃,其實不只看余情面,饒其一命。江小霞被半面嬌蠱惑,違余教訓,特留此兩人,以供質訊,並囑獨臂婦留林看守。此婦可憐,賢伉儷倘能收留,感恩托足,堪供門戶之役。老夫心灰意懶,悔此一行。明午之約,請俟異日。錦雯暫時托身尊府,偕余後命,余事乞楊相公裁行。鹿。”三人一見字條,楊展笑道:“惡徒枉費心機,弄巧成拙,非但鹿老前輩事燭機先,連賈俠余飛,也早盯上他們了,這倒好,鬧得我們三人無用武之地了。”瑤霜笑道:“鹿老前輩真有意思,把那位黃夫人半面嬌和江姑娘江小霞,不知擱在哪兒了,還特地把送信人綁在樹上,人證俱全,這要瞧我們三人的了。”虞錦雯恨聲說道:“江燕兒忘記本來面目,咎由自取,我真不願見她的面。”楊展道:“江姑娘跟著他阿哥走,身不由己,又惦記著上輩一掌之仇,情有可原。老前輩不知如何懲治,我們快找一找吧!”一邊站著的獨臂婦人嘆口氣道:“人人都能像楊相公光明寬大,哪會有這種事?這兩個人所在,難婦知道,三位隨我來。”說畢,領路先走。三人跟著她走進林木深處,沒多遠,便見一株大樹的橫幹上,像稱錘一般,高高的吊著兩個人,是背對背連雙手捆住,再用長藤一穿,懸空吊起。逼近一看,可不是江小霞和半面嬌。黃龍江鐵駝大約嚇破了膽,不知逃往何處,連自己妻妹,都顧不得解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