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東京夢華 第八折 無情有恨何人覺(第3/3頁)

沈皓巖走過去,握住銀喜冰涼的手。他說不出自己有多愛這姑娘,只感到全身熱血如沸,用嘴唇反復摩擦她幼滑的掌心,用力吮吸她纖秀的指尖,仍然覺得無法表達。

銀喜垂頭站著,熱量和電流從指尖直達心臟,燒得她雪白面頰上一片酡紅,甚至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咬牙克制,末了還是忍不住呻吟出聲。

沈皓巖擁她入懷,挽著她的手穿過長廊,攀上木梯。兩人連言語都不通,這麽一步一步地向上走著,卻充滿沉淪的快感;雖然隱約察覺前方有噬人的旋渦,還是如癡如醉地踏了進去。

沒藏空站在三樓窗畔俯視銀喜,見她如此動情,他詫異之余,不禁嘆息:“不知道小主人與沈君是什麽時候戀上的?意洽情濃,轉頭成空,世間男女這樣自尋煩惱,到底為的什麽?”

沈皓巖與銀喜緊緊相擁,野蠻地撕扯和啃咬著對方。兩人的靈魂就像瀕死的鳥兒,竭力用自己的尖喙去啄破對方的心臟,汲取溫暖濃稠的鮮血,在墮落中尋找極樂,在交會中尋找重生。

床帳上綴著的銀鈴聲聲悅耳,由急管繁弦而舒緩宛轉,如是再三,纏綿不已。

天明時沈皓巖醒了過來。帶著涼意的晨風穿過窗縫,吹在他汗濕的脊背上。他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銀喜光裸的肩。她仍在睡夢中,卻本能地靠過來,像一只嬌氣的貓咪,蜷在他懷裏。

少年時被十九姨引誘,成年後在東京行院中被秦裳設計,事後都讓沈皓巖生出不適和厭惡,沒有情的欲就像糞沼一樣汙穢。這一次卻不同,他得到了無與倫比的快樂和滿足。

兩人一起沐浴後,沈皓巖盤腿坐在矮幾旁寫信。銀喜躺在旁邊的錦褥上吃果脯,頭枕著他的腿。她頭發的顏色極深,鋪開來像黑中帶藍的鳥羽,在日光中泛著幽暗光澤。

沈皓巖寫了兩個字便忍不住擱下筆,用手指梳理她的長發。他想起古歌中的旖旎句子:“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不禁低下頭對她微笑。

銀喜著迷地看著沈皓巖的笑容,撐起身子親了一下他的嘴角。他掌著她的後頸吻回去,嘗到了林檎果幹的酸甜滋味。

沈皓巖花了很長時間才寫完這封短柬,使人送到紫衣巷秦府,柬上稱自己有事離京,數日後才能返回,實情則是他與銀喜如膠似漆,行走坐臥都在一處,簡直沒有辦法分離片刻。兩人每時每刻皆似做夢,形容不出的歡喜與恍惚。

到第五日黃昏,沈皓巖正掌著銀喜的手教她寫漢字,突然一激靈,停了下來。毛筆就這麽懸著不動,墨汁在紙上化開,將剛寫完的“喜”字洇成一團模糊。

沈皓巖怔了片刻,緩緩放開懷裏的異族美人。過去五日的情景歷歷在目,讓他胸中冰火交織,竟不知是甜是苦。阿佛洛狄忒的詛咒,他比銀喜早飲下兩日,先於她清醒過來。

銀喜眼睜睜地瞧著溫柔的情人化作僵硬的石像,牽著他的袖子,喚道:“皓巖?”聲音柔軟,咬字不清,分外惹人憐愛。

沈皓巖定了定神,和聲道:“沒事兒,忽然記起我已離家數日,得回去看一看了。”

銀喜一臉茫然,沈皓巖只得找她的侍從代為轉達。她明白後萬般不舍,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

沈皓巖嘆了口氣,道:“你放心,我一定……我,唉,我先行一步。”他本來想給銀喜一個交代,臨了才發現,這事兒並不是自己想擔待就能擔待。觀音奴這一關且不說,表嬸那兒就過不去。他很清楚,當日向崔氏提親的並不止自己一家,表嬸獨獨看中自己,親戚情分尚在其次,不近女色給自己加了分。

沈皓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失控至此。良家女兒不比行院中的小姐,納為妾室也好,棄之不顧也罷,不論他怎麽選擇,終將辜負局中的另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