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東京夢華 第七折 老來猛氣還軒舉(中)(第3/3頁)

蕭鐵驪也覺得疲倦。這種倦意是慢慢疊加的,到達某一個點後,忽然變得像山一樣沉重,壓得他全身兩百零六塊骨頭像是酥了一樣,讓他覺得走路很累,說話很累,甚至連呼吸都累。

雖然他竭力克制,雷景行還是察覺了,停下來給他把脈,發現細弱得不像話,駭了一跳,道:“鐵驪,你沒事吧?”

雷景行一伸手,蕭鐵驪便感到一絲清涼的生機傳了過來,舒服至極。“沒事兒。”他吞吞吐吐地道:“先生,這個,我是說,您能牽著我走麽?”

西遼最鐵血的將軍站在街邊,提出這孩子似的要求,臉上露出有些靦腆、有些局促的笑容。

雷景行盯著他,一陣鼻酸,不動聲色地牽了他向前走。高大的男人被瘦小的老人牽著,看起來很別扭,也很溫情。

兩人一直找到鎮子北端,所謂五行之精仍然沒有一點頭緒,只得停下來休息。蕭鐵驪伸手去摸包袱中的肉幹,卻只摸到一把肉粉。他拍了拍手,被細如煙霧的肉粉嗆到,不禁道:“這陣勢好生厲害,不光折磨活物,連死物都不能幸免。”

雷景行亦發現原本還算整潔的屋舍街道,現在就像沒人照管的荒村一樣,開始現出頹敗之相。“化生滅寂陣豈止是‘厲害’,這鎮子的五行都要被它斷絕了。估計我帶的幹糧也沒法兒吃了,咦?”他自衣囊中掏出在檀州城買的胡餅,撕開油紙一看,竟還新鮮完整,便掰了一半與蕭鐵驪。

蕭鐵驪吞咽之際甚為費力,雷景行先吃完,便從衣囊中摸出方才發現的異物,細細打量。蕭鐵驪一眼瞥見是五帝符,暗道糟糕,低頭吃餅,只作不見。

雷景行把玩著刻滿咒文的晶瑩玉牌,道:“鐵驪,咱倆一道陷進化生滅寂陣,你捱得如此艱難,我卻毫無感覺,連身上帶的幹糧都保存得這般好。對此我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想來,多半跟這玉牌有關。”

見蕭鐵驪點點頭,還是不吭不哈,雷景行忍不住沉下臉:“還不承認麽?這玉牌是你趁我不備時塞進來的。我當時便覺得奇怪,以你的功夫,怎麽會傻呵呵地挨那兩刀。”

話說到這份兒上,蕭鐵驪只得認賬,訕訕道:“這是嘉樹法師送我的五帝符,能克制各種巫術外毒。我估摸著有用,沒想到真的有用。”

雷景行嘆了口氣,將玉牌塞進蕭鐵驪懷裏:“真是傻得不能再傻!我已是行將就木,你卻是如日中天,給我揣著不是浪費麽?”玉牌一離身,他便連打數個寒顫,方知蕭鐵驪實在忍得,捱了兩三個時辰方讓自己瞧出端倪。

蕭鐵驪只覺涼意沁心,重得像山一樣的陰腐氣息突然退散。他舒了口氣,將玉牌扣在掌心:“先生,現在換我牽你了。”生怕雷景行不肯,趕著解釋:“我原以為五帝符只能護一個人,先生給我把脈時才發現,牽著手就能管兩個人。”

雷景行失笑道:“鐵驪,你莫不是娶媳婦兒了?比往年間多話啊。”

一句話說得蕭鐵驪紅了臉,仗著膚色深,倒也不是很顯。

雷蕭攜手走了半裏,忽覺夾在二人掌心的五帝符微微發熱,低頭看時,瑩白玉牌上的五行護身咒變成了黑色,明明滅滅,閃爍不定。

雷景行沉吟道:“五行之精與這五帝符同出真寂寺,彼此間有什麽呼應也說不定。”

兩人在這一帶耐心查勘,發現街對面的水井有蹊蹺。只要五帝符靠近水井,那些黑色咒文便幻化成蛇,緊緊地纏著玉牌遊動不歇。雷景行欣然道:“妙極,我到井裏探一探。鐵驪莫爭,你和觀音奴都沒練過碧海心法的微息篇。我能在水底閉氣極長時間,你卻是不行的。”

蕭鐵驪松開手:“先生要去,也得帶著五帝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