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東箭 第六折 疑陣(第6/12頁)

上到暴室,沈皓巖暗暗奇怪,和尚還是和尚,卻說不清是哪兒變了,面上竟隱隱有一層寶光流轉。沈皓巖暗地裏嗤了一聲,想自己莫不是在黑暗中呆得太久,連帶眼睛也跟著花了,問和尚道:“夜來他們呢?哪兒去了?”

沒藏空的漢話說得很標準,只是語速較慢:“他們掉到恐懼之門和貪婪之門下面了,我沒法兒打開。”

沈皓巖追問打開的方法,若是頓悟前的沒藏空,哪裏會說實話,現在卻坦然地告訴了他。沈皓巖當即道:“你打不開沒關系,佛塔外面不是還有二十個人麽?找幾個進來試試好了。”

沒藏空確實沒想到這一層,微微皺眉:“又牽連新的人進來麽?不妥。”

沈皓巖含笑道:“法師太多慮了,只要門能打開,以你我武功,難道還拉不住那幾個人?我包管他們想跳都跳不下去。”心裏卻暗罵:“好禿驢,設下這樣險惡的局害了大夥兒,現在倒扮起善人來。”

沒藏空轉頭用黨項話跟銀喜解釋。銀喜驚疑地道:“這法子雖然是我想出來的,卻是你費盡力氣才引得他們入彀,怎麽在這當口反悔?眼看我的大仇馬上得報,你卻要我放脫仇人!空,你打的什麽主意,我真不明白。”她憎惡蕭觀音奴,尤其仇恨蕭鐵驪,不管是當年又臟又臭的小馬倌,還是現在一呼百諾的大將軍,對奪走父親性命的人,她決不會原諒。

沒藏空平靜地道:“我一手安排了這個陷阱,現在卻很後悔。你也跟著掉進去的時候,我真的很後悔。請主人仔細想想,洞裏還陷著不相幹的局外人,真的放手不管,我們可就造下了三生三世都還不清的殺孽。我想先將這些人救出來,至於蕭鐵驪,不管主人有什麽打算,沒藏空都會追隨左右。”

銀喜見慣沒藏空的冷漠疏遠,卻第一次領略他的溫和,聽他的話入情入理,處處都為自己打算,心中一暖,點頭道:“把不相幹的人救出來吧。你知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過去多久都不會磨滅,時間是洗不掉的,只有拿血來洗。我決不會放過蕭家兄妹。”

沒藏空聽她現在把觀音奴也算了進去,不明所以,惟有苦笑。

恐懼之門開啟後,沒藏空與沈皓巖一起下去救人,孰料這邊的洞雖只有三十丈深,底下卻是個八丈寬的深湖,湖通暗河,水流甚急,只撿到觀音奴的一根碧玉簪,斷成數截,散落水邊。

沈皓巖急紅了眼,便要沿著暗河去尋她,被沒藏空伸手拉住:“我原以為惡德之牢是密不透風的死牢,現在看來真芝老祖並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還給人留了後路。觀音奴掉下來後,嘉樹法師雖然沒有被靈府大陣迷惑,卻也跟著跳了下來,他本事大辦法多,一定會護住觀音奴的。洞中情況不明,你貿然闖進去,很可能跟他們錯過。”他斟酌著道:“要進去救人,得備齊幹糧、清水、藥品、火把、繩索等物,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不急在這一時。”

沈皓巖臉色蒼白,沉默著跟沒藏空回到暴室。

蕭鐵驪和衛清櫻身不由己地沿著一條螺旋式的洞道向下滑去,洞壁光溜溜的,滑得飛快,轉得兩人頭暈眼花。滑出洞道時,衛清櫻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手裏還緊攥著進地宮時沒藏空發給大夥兒的火把。她定了定神,摸出火石點燃了火把往四面一照,又感到一陣眩暈,以手支額道:“那個,蕭將軍,你瞧見了麽?”蕭鐵驪跟她一樣才從靈府幻境中醒來,卻比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緩緩點頭。

“不會是幻象吧?”衛清櫻舉著火把走來走去,隨著她的移動,一個巨大的洞穴呈現在眼前,所有表面都被雪白的石膏晶體覆蓋著,不論是精致的卷曲還是妖嬈的伸展,每一朵石膏花都堪稱鬼斧神工,人間無二,現在卻密密簇簇地鋪滿了視野,怎不令人屏息?洞頂垂下的透明石膏足有兩丈長,在火把的照耀下,仿佛一座倒懸在頭頂的夢幻森林。

滿洞流轉的奇麗光芒,越發襯出漫步其中的少女之美。鵝黃輕衫外露出的瑩白肌膚,有了剔透清冷的石膏晶體作對比,越發讓人感到柔和溫暖。當她興奮地向蕭鐵驪走來,問他這兒美不美的時候,蕭鐵驪胸臆間竟湧起一股熱流,幹脆地回答:“美!”這不解風情的男子接著道:“看完了?看完了就走吧。”

衛清櫻戀戀不舍地環顧四周:“就要走啦?好吧,好吧。”

兩人手腳並用地沿著螺旋式洞道往上爬。洞道太滑,攀起來實在費力,路程逾半,衛清櫻實在撐不住了,對斷後的蕭鐵驪道:“蕭將軍,我爬不動了,我感覺要滑下去了。”

蕭鐵驪毫無怨言地蹲在洞道拐彎兒的地方,兩只手死死地撐住根本就滑不留手的洞壁,讓她靠著自己歇一會兒。衛清櫻累得喘不過氣,也不把蕭鐵驪當成位高權重的大將,甚至不當他是男人:“就算是泰山石敢當好了,靠一靠也沒什麽。”她心安理得地靠過去,重新出發時瞥見石壁上有兩個凹陷的手印,不禁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