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東箭 第六折 疑陣(第8/12頁)

洞道有五裏長,盡頭是一個半圓形的洞。各種顏色的流石從洞頂一直鋪陳到地面,寶石的艷紅、向日葵的金黃、杭州茶的青綠和蜀地桔的橙色搭配在一起,令衛清櫻目眩神馳,蕭鐵驪卻擰著眉想:“沒想到竟是條絕路。對了,剛才路過一條大裂縫,可以到那底下探一探。”

兩人下到裂縫底部,發現了一座小湖,還在湖畔的小洞中撿到一個包裹,用三層油布裹得嚴嚴實實,解開一看竟是幹柴、長索等物,仍然幹燥可用。小洞通向三條岔道,蕭鐵驪在左邊那條找到了一個深紅色的箭頭記號,雖不知道是誰留的,卻深受鼓舞,決定在這兒休整一下,補充了淡水繼續前行。

衛清櫻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樣的罪,坐下來便不想再站起,連動都不願動一下。出發之際,蕭鐵驪與她對峙了一會兒,無奈地道:“你要是不嫌棄,我背你一段,能走了再自己走。”

衛清櫻欣然從命,趴到他背上時,帶著點愧意道:“唉,重吧?我不像南方姑娘那麽嬌小。”

蕭鐵驪福至心靈,答道:“哪裏,你剛剛好。”背著這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少女,聞著她清幽幽的處子香味,這性如鐵石的男子也不禁生出別樣的旖旎心思。

“等到走出這個洞,就要跟他各奔東西了。這樣的男子,錯過了就不會再遇到,想個什麽法子把他騙到東京給老爹看看呢?”衛清櫻苦苦思索,一時覓不到良策,暗暗發狠:“不管啦,直接攤牌。”

衛清櫻歪著頭,在他耳邊輕輕道:“蕭將軍,你娶妻沒有啊?”溫熱的呼吸吹到蕭鐵驪的耳朵上,他竟抖了一下,停下來僵硬地站在當地:“我,我一直打仗,我沒娶妻,”

衛清櫻嫣然一笑,問道:“那侍妾呢?侍妾也沒有麽?你可是堂堂的樞密使大人啊。”蕭鐵驪聽她不相信自己,將她從背上放下來,急躁地道:“真的沒有。”

衛清櫻見他這麽實在,又好笑又歡喜,幽幽道:“蕭將軍,有件事得跟你說明白。我們漢人有句老話叫男女授受不親,意思是男女之間為了避嫌,連相互遞東西都不可以。今天我與將軍同行,肌膚相接,耳鬢廝磨,雖然說事急從權,當時也顧不了那麽多,現在細想起來,於我確實是名節有虧,清白有損。”

蕭鐵驪一點兒都沒想到自己由始至終都沒強迫過她,結結巴巴地道:“名節?清白?”

衛清櫻一雙明眸隱隱含淚,要垂不垂,泫然道:“蕭將軍,我可不是輕浮女子,從來沒跟別的男子這樣親近過。為今之計,只有兩條路可行,一條麽,將軍也不必費心帶我出去了,將我一掌打死在這裏,也算全了我的名節,存了我的清白。另一條麽,將軍去見我爹爹,向他提親,娶我回家。”

衛清櫻個性雖強,究竟是女孩子,說到末一句時聲音漸小,雙頰滾燙如火,閉緊了雙眼不敢看蕭鐵驪。她聽到他急促的呼吸,等了良久卻一句話都沒有,心想:“完啦,完啦,遇到這麽一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以後再也沒臉見人了。”

蕭鐵驪呆呆地望著這玉器般美麗的少女,她羞不可抑的模樣令他的心軟得像要融化,愣了半晌才撲過去緊緊地抱住她,像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咬牙切齒地道:“不!我決不會打死你。”

衛清櫻笑吟吟地睜開眼睛,眼波軟得跟春水一樣,聲音軟得跟柳綿一樣:“蕭將軍,你真是個好人。”他笨拙地親吻她的眼皮和嘴唇,她調皮地躲閃,一時洞中情致纏綿,風光無限。

衛清櫻是蕭鐵驪遇到的第一個宋國女孩,因為無從比較,他便以為宋國女孩就是這樣的,後來才曉得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在宋那樣講究禮法規矩的國家,要怎樣蔑視世俗的父親,才能養出這樣離經叛道的女兒?可是她騙也好,詐也好,他都心甘情願地被她吃定。

此後行程甜蜜萬分,共分一塊幹糧,共飲一袋清水,再怎麽難走的路都變成了坦途。蕭鐵驪征戰多年,從沒嘗過這樣的銷魂滋味,真是連睡著都含笑。

走出洄風洞,已是第三日正午,衛清櫻手搭涼棚望著驕陽下的廣闊荒漠,訝然道:“唷,這樣就走出來了?”笑著回頭,“鐵驪哥哥,咱們可說好的,等這裏的事情了結,你先陪我回我的國家,我再陪你回你的國家。”

蕭鐵驪牽起她的手:“阿櫻,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嘉樹能在黑暗中視物,在急速的下降中感到一片清涼水色撲入眼簾,他的雙臂突然展開,下降的速度不可思議地變得緩慢起來,到鞋底沾到水面時,堪堪卸完墜落之力,像只優雅的鶴一般掠過水面,在幹燥的巖石上站定。

嘉樹從衣囊中取出承輝珠,柔和的白光頓時滿盈,纖毫畢現地照出了洞壁上覆蓋的鮮紅流石,漣漪微微的深藍湖水以及觀音奴掉在湖對岸的碧玉簪。湖水與湍急的暗河相通,他沿河尋去,在半裏外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