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卷 第五章 醫者之心(第3/4頁)

南宮或的饑餓感便被這樣的氣氛壓到九霄雲外去了,平時在家中,他一開口,立即有幾個下人會陪著他亂拉亂扯的。

終於,他忍不住無話找話地說了一句:“好香!”阿羚一愣,南宮或趕緊補充道:“我是指花。”

卻見陳老藥重重地把筷子一放,冷聲道:“小子你也懂花麽?不怕褻讀了花?”

這語氣,南宮或可不愛聽了,他自幼生長的環境,便養成了他爭強好勝,心高氣傲的性格,現在被陳老藥的如此一說,他如何沉得住氣?

當下,他便不顧阿羚一再向他遞眼色朗聲道:“在下雖然不才,但對於花,倒是略懂一二的。”

陳老藥沒有想到南宮或竟也是個傲骨,當下便道:“你倒是給我說出個子醜寅卯來!”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南宮或並不怕,因為他一向愛養養花呀,鳥呀,魚呀之類的,又加上他悟性極好,對花之道,倒還真的是知道些的,當下他便一清嗓子道:“我便先說花的香味吧。其實,花的香味,也是有形有色的,比如茉莉花,是柔軟輕飄圓圓的,輕輕地吹拂著人體的肌膚,而丁香與玫瑰一樣,是堅硬而沉重的,蘭花的香味是最銳利的,它進入人的感覺時,用的是一種刀鋒侵入的方式,而不像荷花那樣,總是猶猶豫豫地在人的四周徘徊、試探,輕輕地叩問:我可以進來嗎?”

南宮或在家中時,只要他一提起花鳥之類的東西。他的父親便沉下臉來,難得今天有機會可以借題發揮,他便毫不客氣地大發一番高論,當他還要做更深入的話題時,卻被阿羚用腳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一下。

南宮或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陳老藥看著他的孫女兒阿羚道:“為什麽要阻止他說?我覺得他說得很不錯!”他說這些話時,是一本正經的。

南宮或只好又開始無滋無味地吃飯了。

陳老藥忽然道:“你這麽小小的年紀,便有那麽多仇家麽?”

南宮或道:“陳老前輩為何如此說?”

陳老藥道:“我看你身上之傷,似乎不像是同一個人所傷,而是好幾個人以不同的手法所傷的,所以才會如此說。”

南宮或不由想到了皇甫小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皇甫小雀如今怎麽樣了。

他忽然發覺自己其實挺冷血,竟直到現在才記起皇甫小雀來,也許,自己的感情並不是很真摯?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被他自己壓下去了。

他有些悵然地道:“我是為了一個本是陌生的人而傷的,對手的武功很高,我能活下來,一半是前輩的醫術高明,另一半也是有些僥幸,否則在那幾個魔頭的合攻下,我不知我該死幾次了。”

阿羚忍不住插嘴道:“究竟是什麽角色?難道有三頭六臂啊!”

“癡顛四劍,青城的,還有二個新近在江湖中攪得風風雨雨的‘無面人’,若你們也是武林中人,也應該知道他們幾個人,武功很是不弱。”

陳老藥又一聲冷笑,似乎是在說:那也算武功?一文不值!

南宮或心道:“莫非你這麽一個幹瘦的養花老漢,也有一身驚人的武功不成?”他氣惱這陳老藥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便三口兩口地吃完飯,道聲:“二位慢用,在下先回去歇息了。”

走至門口,便從身後傳來陳老藥的聲音:“晚上別和衣而睡,那樣不利於傷口透氣。”聲音仍是冷冷的卻聽得南宮或心頭一熱。

這個怪老頭!

天已經黑下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漸漸地隱入一種越來越濃的灰暗之色,朦朧而虛幻,如同一個夢境。

南宮或在床上躺了下來,一時也無法入睡。

四下裏靜悄悄的,卻有一般花香沁入心中,絲絲縷縷。

說是花香,其實也不單單花香,那股氣味,有點清爽,有點新鮮,有點水氣,又有點土氣。

也許,那便是夜的氣息,那些白天被人、被浮塵壓著的萬物的氣息。瓦、水以及墻角的土,門外的花、樹,樹的幹、根、枝、葉,花的莖、瓣、蕊,草的齒、須……

甚至,還有水缸中的水,缸壁上的青苔……

一種莫名的感觸從他的心頭升起,他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這絕對不是因為傷感,或許,用“感動”來形容,是比較恰當的。

南宮或不由為自己的善感而驚訝。

他仍是難以入睡,很長時間過去了,他才明白自己是因為那個古怪的陳老藥而難以入睡。

陳老藥種花、種草,又自種食糧,加上有那麽一個聰明可愛的孫女,按理他應該是很愜意的,在南宮或的眼中,種花養鳥的人,應該是一個會享受生活的人。

但陳老藥不是這樣,他簡直有點憤世嫉俗的味道,一個憤世嫉俗的人,卻養了這麽多花,這總讓人有種不協調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