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南山莊

江南山莊的船上一片混亂,七八個人圍繞在容隱身邊,其中五六人手持兵器指向上玄要害,容隱神志未昏,低聲道:“讓……開……”他語音低弱,上玄怒道:“讓開!”他一喝之威,倒是讓江南羽等人連退了幾步。

“白大俠傷勢不輕,尊駕要先將他放下,我等方好施救。”江南羽深知此人任性,只能軟言相求,不能硬搶,否則說不定上玄便將容隱扔下河去,先行收起了兵器。

上玄把容隱往江南羽手中一塞,自行轉過了身,看著運河碧綠的河水,一言不發。

江南羽急忙將容隱遞於船上精通醫術的老者,眾人一齊圍上搶救,幸而上玄一劍刺得極有分寸,雖傷及肺臟,鮮血卻都已流出,並未積存肺內,只是外傷,敷上傷藥之後,止了流血。容隱閉目讓眾人施救,敷藥之後,便要開口。敷藥的大夫連忙道:“白大俠此刻不宜開口,應靜養安神。”容隱不答,上玄卻驀地轉了過來,冷冷地問:“什麽事?”

眾人見此情形,有心阻攔,卻心知二人之間必有隱情,否則容隱絕不會任上玄刺他一劍,兩人有要事要說,誰也不敢阻攔,面面相覷,人人遠遠避開。

容隱經急救之後,氣色略好,坐於椅上,衣襟依然浸透鮮血,煞是可怖。他的神色卻仍冷靜,上玄仍站在船邊,冷冷地道:“你想問什麽?配天人在何處?她早就走了,我也不知她身在何處,你問我也無用,你不曾找她,我不曾找她,她死了也沒人知道……”

“配天之事,容後再提。”容隱低沉地道,“既然賈竇並非你所殺,殺人兇手是誰,你可知道?”雖然是重傷之後,言語之間一股威儀仍舊在。

“白南珠。”上玄道。

“白南珠?”容隱淡淡地問,“那紅梅又是何人?”

“白南珠就是紅梅,紅梅就是白南珠。”上玄冷冷地道,“白南珠從葉先愁那邊得了《伽菩提藍番往生譜》,練了玉骨神功,要喬裝女子,半點不難。他假扮女子,和配天做了幾年假夫妻,但為何要殺人放火,我卻不知。”

“他和配天做了幾年假夫妻?”容隱眉頭一蹙。

“一個男扮女裝,一個女扮男裝,”上玄冷笑,握起了拳頭,“他說他可為配天做閨中密友,可為她殺人放火……”

容隱目視運河,淡淡地道:“哦?”

上玄怒火上沖:“哦什麽?他分明已經癲狂,瘋子做事自然莫名其妙,不知所雲……”

“他既不是莫名其妙,也不是不知所雲。”容隱淡淡地道,“只不過你不懂,或許我也不懂。”他頓了一頓,“白南珠現在江南山莊。”

“嘿!”上玄冷笑一聲,心裏尤自不服——什麽叫做你不懂,或許我也不懂?

“配天也在江南山莊做客。”容隱道。

上玄驀地回頭:“他們又在一起?”

“他們一直在一起,”容隱淡淡地道,“我看她和白南珠在一起,至少比和你在一起高興些。”

上玄又是一怔,卻聽容隱緩緩加了一句:“白南珠所作所為,你不懂,或許我也不懂,但他既不會對配天不利,也不會對你不利。”他一雙眼眸淡淡地看著上玄,“他要配天快樂些,自然不會害你。”

“以你之意,他是情聖,我對你妹子使亂終棄,他了不起,我該死?”上玄大怒,猛地提高聲音,厲聲說道。

容隱對他的厲聲指責充耳不聞,只淡淡地道:“我只說他不是瘋子,他濫殺無辜,自是該死,你對配天究竟如何,只有你自己清楚。”他緩緩閉上眼睛,看似重傷之下,畢竟困倦,突然道,“今日楊桂華實是放了你我,你知道嗎?”

上玄一怔:“什麽?”

“他最後抓我那一記,我掌上沒有半分力氣,他自行退後三步,借故退走,否則我重傷之後,多不能全身而退。”容隱平靜地道,“‘驚禽十八’中必有人監視他,楊桂華對你我實是有情。”

楊桂華竟是放了他們?上玄呆了半日,只聽容隱語氣漸轉森然:“他今日放了你我,若日後為人發現,奏上朝去,那是殺頭之罪,那時你可會救他?”

上玄又是一呆,容隱睜開眼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他半晌答不出來,容隱又緩緩說了下去:“你會嗎?”

“我……”上玄心中一片混亂,遲疑不答。

“你會。”容隱平靜地道。

上玄遲疑許久,終是默認。

“那若是日後你發現白南珠對你有恩,即使他濫殺無辜,惡行無數,你可會傷他?”容隱低沉地問。

“濫殺無辜、惡行無數之人,怎麽可能對我有恩?”上玄冷笑,“絕不可能!”

容隱不理他說些什麽,又問:“若他於你有恩,旁人卻要殺他,你可會救他?”

“絕不可……”上玄大聲道,容隱打斷,冷冷地道:“我問‘若是’。”